@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虽然旁人都看不见他?,但谢怜还是点了点头。谁知,另外几人却笑道:“这是什么道理?神仙不就是拿来跪的?讹传吧。”
谢怜噎了一下。又听有人附和:“是啊,跪是一定要?跪的。跪了才显心诚嘛!”
“就算没有蒲团也没关系,咱们跪在地上吧。”
于?是,几个率先跪了,立刻四周跪了一大片。成?百上千的人挤在殿内殿外,对着神像叩叩拜拜,此起彼伏,口中念念有词。谢怜马上捂耳。可捂耳也没用,无数人声巨浪一般从四面八方向他?打来:
“出行平安!”
“求高中!今年一定要?高中!中了还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看中的姑娘都看中我师兄,请让他?变丑一点,求您了。”
……求什么的都有,谢怜听得头大如斗,赶紧一挥手将许愿声尽数挥散。这边他?耳中刚安静下来,只听一声大叫,风信双手捂耳从殿后奔出,咆哮道:“什么鬼!!!”
众香客也浑然不觉,继续叩拜。谢怜吁了口气,拍拍他?肩笑道:“风信,帝君有令,我要?去伏杀妖魔了。这里还是交给你了,辛苦啦!”
这仙乐宫太子殿香火如此旺盛,谢怜每天?能听到的祈愿成?千上万。一开始,他?还凭着一股劲儿猛冲,事无巨细亲力亲为,后来实在是扛不住了,只好让风信慕情筛出要?紧的交上来,不要?紧的就由他?们拍板解决,他?则整天?被君吾派去斩妖除魔。本?以为三年过去了,大家?新鲜劲儿也该过了,没想到回一趟自己殿里,还是被铺天?盖地的祈福压个半死。风信捂耳的手迟迟不能放下,虽然捂耳朵其?实并没有用。他?道:“殿下,你为什么这么多女?信徒!”
谢怜道:“女?信徒多不好吗?美人如云,赏心悦目。”
风信悚然道:“一点都不好!为什么连房事和谐这种也到你这来求?你是个武神,哪能管这种事!”
看来真?是饱受折磨了。谢怜正哈哈笑着,人群忽然一阵骚动。只听有人叫道:“快走!小镜王来了!”
一听“小镜王”三个字,众人仿佛听到了“大魔王”,大惊失色,作鸟兽散。犹如龙卷风过境,原本?在参拜神像的香客瞬间逃得七七八八。须臾,一名锦衣少年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双手捧着一盏琉璃宝灯,不是戚容又是谁?
如今,戚容也有十七八岁了,长开了脸,也算有几分贵气风采。他?进了门?,却不许手下随从进来,双手捧灯,一掀披风,在干净的地面跪了,将灯举过头顶,庄重地拜了几拜。
上方神台上的两?人面面相觑。戚容拜完了,抱怨道:“太子表哥,这是我给你供的第五百盏灯了,做弟弟的对你这么忠心,你什么时候来见见我?你理都不理我,当真?高冷。”
倒不是谢怜不想见他?。只是飞升为神后,便不能再擅自于?凡人前以真?身显灵。这乃是世人皆知的老道理。
戚容托着那盏灯站起身来,拿过一只笔,低头在灯上写起字来。谢怜和风信对他?有心理阴影,忍不住一起凑过去看他?到底写的什么。见字虽然歪歪扭扭,但是很正常的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云云,而不是祈求某某全?家?被砍头于?菜市场门?口云云,二?人双双松了一口气。
看着这盏灯,谢怜不禁想起了另一件事。
戚容的母亲乃是王后胞妹。年少时不懂事,情窦初开,一心追求自由,听信甜言蜜语,毁婚和府中一个侍卫私奔了。谁知所嫁非人,千金之躯窝在一个狗窝里过了没半年,那侍卫暴露本?性,花天?酒地,戚容出生之后,他?更?是对妻子拳打脚踢。最后,母子二?人实在熬不下去了,戚容长到五岁时,她灰溜溜地带了孩子回家?,闭门?不出,郁郁不乐,没过几年就去世了。
戚容刚随母亲回家?时,有一次,一众王公贵族结伴上太苍山祈福。戚容之母是和贱民私奔后逃回去的,不敢出来见人,但也想给儿子祈福,让他?长长见识,不可整日?与自己窝在一处,变成?井底之蛙,便拜托王后捎上了戚容。
虽然已是尽量低调了,可贵族丑闻从来都传得比插翅之箭还快,哪个不知道他?母子二?人怎么回事?因此,路上的贵族子弟都自觉地将戚容排除在外,不与他?说话玩耍。谢怜看到秋千跑上去玩儿,所有的同龄孩子都跟他?一道玩儿,轮流帮太子殿下推秋千,并以此为荣。谢怜荡到最高处的时候,无意间一低头,就看到戚容躲在最后面,探出一个头,羡慕地仰望着他?。
到了神武殿,大人们供完灯,先一步去求签、解签、对谈,留下一群孩子在神武殿里供小灯玩儿。戚容不知王后已经帮他?母子供了灯,见那些灯盏精致漂亮,也想供灯祈福。他?年纪小,懂得不多,到处问人该怎么写祝愿母亲的祈福词。与戚容同族的几个孩子受长辈影响,平时在家?中就很讨厌他?,觉得他?们母子给自家?丢脸了,于?是故意使?坏骗他?。谢怜写完了自己那盏灯,放下笔听到有人在背后嘻嘻哈哈,笑得很不对劲,回头一看,就见戚容沾了一脸墨水,宝贝一样?地抱着一盏灯,满脸笑容地正准备供起来。而那一盏灯上,歪歪扭扭写着“愿与母早日?归天?戚容”九个字。
谢怜当场便摔了那盏灯,大发雷霆。
他?那时候也不大,却把所有贵族少年都吓得跪了一地,不敢说话。发完火,谢怜亲自重新给戚容写了一盏灯,再没有人敢使?坏了。后来下山时,他?又去玩儿秋千。这一次,戚容从王后身后跑了出来,主动在后面给他?推秋千。他?比谢怜矮,却推得特别?卖力,还是在下面仰望他?,只不过,眼神从羡慕变成?了崇拜。再后来,他?就变成?了谢怜的尾巴。
必须承认,曾经的戚容还挺可爱的。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谢怜已经尽力去教他?了,却还是越长越歪。
想到这里,戚容已供完了灯,准备退出殿去。谁知退着退着就撞到了一人。戚容一个趔趄,看都不看就开骂了:“贱民!敢挡你老子爷的道!”
他?一张嘴,谢怜和风信双双捂额,心道:“没变。还是原来那个样?!”
也许是因为五岁之前都和父亲住在一起,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市井之气和父亲的暴躁脾性,即便后来王后再怎么耐心教导戚容,他?一激动,还是原形毕露。挡了戚容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二?十四五,背着一卷简易的行囊,一双草鞋几乎磨得没底没边了,风尘仆仆。不过,虽然这青年面色憔悴,嘴唇干枯,颧骨微微下陷,五官却十分端朗,且瘦而不弱,目光炯炯,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戚容道:“这是仙乐宫,太子殿!”
那人喃喃道:“太子殿?太子?这里果然就是皇宫?”他?看到殿内神像,被那澄澄黄金映得面色发金,又问道,“这是金子吗?”
他?竟是看这宫观太华丽,当做是皇宫了。一旁有侍从上前来驱赶,道:“当然是黄金了。太子殿是太子神殿,不是皇宫的太子殿!你连这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哪里来的野人?”
那人道:“那皇宫到底在哪里?”
戚容眯眼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对方认真?地道:“我要?去皇宫见国主。我有话跟他?说。”
戚容和几个侍从都笑了起来,脸带轻蔑之色,道:“哪里来的乡巴佬,你想去皇宫干什么啊?还见国主,你说见就让你见啊?”
那人丝毫不为嘲笑所动,道:“我试试。说不定可以。”
戚容哈哈大笑,道:“那你就去试试吧。”说着一抬手,故意给他?指了反方向。那人道:“多谢。”背了背行囊,转身朝观外走去。走到石桥上,忽然驻足下望。透过清澈的池水,能看到池底沉着一层又一层的钱币。
这青年似乎思考了片刻,下一瞬,便翻过桥栏,跳下了水池。
他?身手矫健得很,跳进水池后,弯腰一把接一把地把池底的钱币捞上来,往自己怀中和行囊里塞。因为从没见到过连神的钱都敢抢的人,看得谢怜和风信都呆了。戚容也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冲过去拍栏大叫道:“他?妈的!你干什么?!赶紧的把他?拉上来!!!这狗东西!!!”
侍从和道人们忙也跳下水去拉。谁知这青年身手了得,拳打脚踢,竟是无人奈何?得了他?。戚容在上面看得暴跳如雷又束手无策。那青年捞了一身沉甸甸的钱币就准备爬上岸,谁知踩到青苔,脚底一滑,哗啦啦在水里摔了个仰面朝天?。众侍这才趁机擒住他?,扭送上岸来。戚容抬腿就是一脚,骂道:“这钱你也敢偷!”
可他?每踢一脚,风信就挡他?一下。戚容虽看不见他?,但总也觉得哪里不对劲,狠狠踢了七八脚都觉得没劲,那青年也一脸茫然仿佛完全?没感觉,不禁大是郁闷。那青年咳嗽了几声,道:“这钱放在水池里也是放着,为什么不能给我拿去救人?”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戚容踢得不痛快,终于?烦了:“救什么人?你什么人?哪里来的?”
他?这么问无非是想给这青年套个罪名投入大牢,那青年却是个实心眼,答道:“我叫郎英,住在永安,那里闹旱灾了,没有水,庄稼长不了,大家?都没有吃的,没有钱。这里有水,有吃的,有钱,用金子塑像,把钱丢在水里,为什么不能分一点给我们?”
谢怜奇道:“风信,永安有旱?我怎么没听说?”
永安城在仙乐国西边,风信也奇怪:“不知道,我也没听说过?”
戚容啐道:“原来是永安那旮旯跑来的,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穷就能抢神仙的钱了?”
郎英道:“那我不抢了。我现在拜你们供的这个神仙,我给他?跪地磕头,他?会救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