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1)

这时老板从小办公室走出来,跟李姐说去买一个打卡机,公司做大做强的第一步,从考勤管理正规化开始。

这是要许应的命啊。他一个上课点名都靠学弟、工作最大的福利就是溜号逛超市逛公园的,以后居然不能迟到了。广告公司的下班时间从来都往后灵活,怎么上班时间还固定了。但人在屋檐下,他还没有合适的下家。之后那个甲方换了对接人,同乡不知去管什么别的项目了,不再能给他放水;新来的经理仿佛跟他有仇,遛得够呛,许应被逼成了第二个乔巧。他过往自诩天赋异禀、青春期都没长过痘痘,二十几岁居然脑门上冒出了大红包,摸一下痛得哀嚎。

“这么痛?”唐恣嘉诧异。

“心里痛。”许应煞有介事,“心疼我自己。”

唐恣嘉就劝他:“辞职算了。”

许应不想被他轻视,心里头唱着“边一个发明了返工”,嘴里还是喊着“我爱上班”,了无生气地顶着痘痘在冷风中去通勤。以辛勤劳动为荣,以好逸恶劳为耻。以艰苦奋斗为荣,以骄奢淫逸为耻。下份工作再干广告我就是猪!大耳朵的太湖猪!

周末的晚上唐恣嘉没排班,拖他出去散步。逛到再次相熟的湖北大姐的糖水店。店里的小姑娘已经会跑了,正在门口玩。看见他们,妞妞以往都叫“叔叔”的,今天居然犹豫着叫了“哥哥”。许应不解,“怎么了妞妞?怎么不叫叔叔了。怪不习惯的。”

大姐终于逮着人倾诉这件事。“前段时间有对怪模怪样的小情侣来吃东西,那个女孩子,长得比较老气吧,妞妞喊人家阿姨,她就很生气,说把她叫老了。那个男的就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一个棍,吓唬孩子要动手!我赶紧按着妞妞给人道歉,也免单了,才把他们送走了。”那次把妞妞吓得够呛,又被爸妈耳提面命以后不论什么年龄的男女都叫哥哥姐姐。

“好奇怪啊这些人,戾气怎么那么大。跟小朋友计较什么。”许应心疼地去要哄孩子,但妞妞畏缩地躲进后厨去了。

唐恣嘉皱眉,问大姐:“这种人现在多吗?”

“你说找茬的?一直都有,这个是最凶的。我也想,他们就是想吃霸王餐吧?可是开门迎客,我也没办法。”大姐家里还有不能完全自理的老人,老公无法常常在店里帮她。遇到这种事,只能忍气吞声。

从糖水店回去的路上,唐恣嘉牵紧许应的手:“有件事我没告诉你。”

“啊?”许应的反应是回避,“是不是我不知道比较好,那你别说了。”

“也不是。”唐恣嘉淡淡地笑了一下。“你记得年前有一次,我去给你买小蛋糕。”

是佳怡来的那天。唐恣嘉去的是南外附近、往玄武湖方向一家开在居民楼底商的私房烘焙店,价格不便宜,以往只有许应生日他们才去。听到是这样日常的场景,许应放松下来,“啊,那天怎么了?”

那天下午唐恣嘉在烘焙店里被困了两个多小时。他原本只打算买了就走,等待店员打包的时候,小资情调的用餐区那边一对男女吵了起来。男生掏出匕首:“我不同意!你想分手?没门!”

他说着就伸出另一只手去抓女孩。女孩吓得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薅住看起来应该可靠的唐恣嘉,往他身后躲:“救救我!”

唐恣嘉离门最近,他盘算着是自己开门跑掉还是把刀抢下来制服这个犯罪嫌疑人,不知道哪个成功率更高。但外套被女孩扯着,他一时还无法动作;那边发狂的男生突然转向,两步把刀抵到另一桌正极力缩进角落的顾客面前,对女友喊话:“你过来!你敢躲我就杀了她!”

一屋子人僵持在那里没人敢动弹,女孩瘫软地坐在地上嘤嘤地哭。第一时间就有人报警,警车堵在店门口,来了试图跟持刀的男生谈判,最后耗到对方精神紧绷体力不支才束手就擒。唐恣嘉也第一次搭了警车,被带去做了笔录。

许应很惊讶:“你没受伤吧?当时怎么不告诉我?还有,这种事怎么没上民生新闻呢?”

“可能有更多的事,因为没有发生在我们的视线里,我们无从得知。但即使我们俩能看到的,这些事也够多了。”唐恣嘉在梧桐树树荫的黑暗中搂一搂他。“许应,你觉得人群中这种危险分子的比例正常吗?”他历数起从他们大学期间,擦身目睹过的许多小事和传言。人为什么会失去理智,为什么会失去人性,为什么会走极端?无端消失了的东西去了哪里,为什么又总在无法预料的地方出现?谁的生活中没有那么多难以解释的经历,只是唐恣嘉记得震荡的发生,他会把一切都归结联系起来;想要找一个口袋,把不该发生的事都塞进去。

可惜许应失去了震荡前的记忆,无法把“世界的真相”告诉唐恣嘉。但唐恣嘉还是自己推理出了一个结果:“我们从来都听说,南京死过太多人,阴气重。”

许应脱口而出:“迷信。”

唐恣嘉信口反驳:“那用你的科幻解释一切好了。”

最终让唐恣嘉下定决心的,是这种事爆发到了许应的面前。

加班晚归的许应正在等公交车,街面上最后的商铺也在关门。结束了疲惫的一天,街对面的垃圾桶满得不能再塞,人行道都堆着垃圾,还被踢得到处都是。许应抱着书包在站台的灯箱前,望着车该来的方向,麻木地盘算着至少还有一班吧。

突然间,有两个人接连从他身边跑过去,快得许应没反应过来,他们已经窜到了马路对面。许应才看清,一个人在逃,一个人举着菜刀在追。几秒钟突然的追逃后隔着垃圾桶对峙,举刀的人脸上有一种不正常的笑意,仿佛逗弄老鼠的猫,以狩猎为乐。凶徒用那种叫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四下看了一圈,又蓦地暴起,正扶着垃圾桶警惕地喘气的那个人惊跳起来、再次拔腿狂奔。

但持刀者只是吓了一吓,没有继续追。他笑着在街面上扫视,志得意满,仿佛在寻找下一个狩猎对象。四目交接时候,许应的后背都僵硬了,双脚被钉在地上。反社会,无差别伤人,我跑得掉吗?那漫长的几秒钟里,他以为自己要横尸街头了。

还好,疯子大声胡言乱语着,拎刀走开了。末班车来了。

许应上车投币。投币箱的接缝处,有人插了一枝黄色的明媚的花。惊魂甫定的人,心情一下就被抚慰了。

作者有话说:

写完这章发现许小应居然没吃上好吃的,太惨了社畜。

26 | 2.12 柿子

【business的事你不懂】

作者有话说:

生病了昨天睡得早,但是踩着点更新了,所以前面有一章。

昏黄的路灯光下,唐恣嘉在山脚的公交站接到许应。事情的经过,许应已经迫不及待在途中就发短息告诉他了,后怕得一身冷汗。见到面,唐恣嘉就抱了抱他:“辞职吧,我也辞职,我们离开南京。”离开这个癫狂的危险的世界。

许应没把这些联系上,“啊?”

唐恣嘉从没想送一辈子快递。这一年多来,他对自己狠、连带许应也在物质将就的底线上挣扎,就是为了攒一笔钱做启动资金:他始终是想做生意的。钱能生钱,他当初开奶茶店的时候就知道了。现在的积蓄,加盟什么品牌恐怕有所不足,但总有能一展拳脚的机会。“我们去苏州吧。”

“为什么是苏州……”

苏州算是这个宇宙知名的散装省里,站在鄙视链塔尖的城市了。他们的许多江苏同学毕业后都去了苏州就业安家。苏州工业园区有特殊政策,大学生在当地缴纳公积金就可以买房落户,同时还有其他的生活福利。一直跟许应关系挺好的团支书吴菲就在苏州,每次聊天都在QQ上告诉他又跟哪些哪些同学聚会了,还给同在苏州的黄骏介绍了自己男朋友在苏大上学的表妹什么的。

而且从没听吴菲和黄骏说过苏州有什么恶性事件,许应对去苏州是没意见的。但他听见唐恣嘉说:

“苏州不好吗,你不是挺喜欢苏州的。”唐恣嘉对他一笑。苏州的秋天,街边卖的柿子,粢饭团,长发月饼和平江路,都曾经给过他们无限幸福的瞬间。他很想把那些过去的快乐再一次带给他。

许应小时候跟家人去过苏州,他是喜欢。但他瞬间就意识到,唐恣嘉说的那个“你”,是过去的许应。

他不想找茬。只轻轻地“嗯”了一声,心情灰了几度。

想到会有新的生活,许应很快又雀跃起来了:“好期待啊!”他主动去牵唐恣嘉的手,“苏州的房租会便宜点吗?等我们在苏州租好房子,我要去趟上海!去宜家买一把舒服的椅子!”

也不知道他想要的宜家椅子多大、能不能上高铁。唐恣嘉听在心里只是一阵痛惜愧疚:这一年多太委屈许应了,他们甚至连一把椅子都没有。

辞了工作,许应回了一趟家,宣告自己要去苏州重新找工作的人生新方向。

爸爸只是皱眉,妈妈先不解地开了口:“莫愁湖那个房子就快交房了啊?你又不留南京了?”本来就是给许应买的,收房后要装修,哪怕不自住、出租也要人去打理。

爸爸说:“不想在南京,就回来。来厂里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