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碰过是吗?"
"跟你没关系,只是自己觉得脏了而已。"
"连床也要换吗?"
"是的。"
他终於忍无可忍的跳起来,压低嗓子怒吼:"我坐过的沙发也要换麽!"
"沙发很干净。"我看著他说。
他愣住,然後莫名其妙的发笑,笑得肩膀直颤,最後又一屁股坐回沙发。
或者我猜得倒他笑什麽,可我懒得想,就像我懒得撒谎一样。
物体可以是干净的,但是没有人是完全干净的。物体脏了可以洗干净,但是人没有办法洗得干净。所以人肮脏的无可救药,而别的物体就总是被人类污染,然後,被抛弃。
我也是个人类,我很脏。
这麽想的时候,就好像什麽都可以变得理所当然。
3.
终於有人开始注意到他以口香糖代替烟草,录音拍片也不再迟到,而且,拒绝在媒体前公开露面。
他的唱片越买越好。
假相。不知道这世道怎麽了,可这绝对是假相。
有人跟我开玩笑说这是被我压迫的,连他越来越明显的沈默寡言也是被我传染的。
传染的?有可能吧,毕竟两个人几乎每晚都在一起。可是聒噪的依旧聒噪,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即使不被理睬也能自娱自乐地说上老半天。所以那只是他制造的假相。
他成功了,我开始有点看不透他。只不过他嘴上咒语似的不断重复的"喜欢你"已经让我彻底麻木。我不想了解他,也不在乎这是个怎麽样的人。想要那个不值一钱的身体,就拿去,用不著甜言蜜语的谎言来换,数以千计的女人眼泪和圈内第一经纪人的嚎头已经足矣。并不是很贪心的人。
"可是我很贪心哦,我还要你的心。"他常在我耳边低语。
被抱得很紧,但依旧会觉得皮肤在发冷,仿佛那个人根本就不存在,拥抱这个身体的的,其实是一片虚无。
"昨天有人向我打听你。"他忽然换了个语调说话,"是个美女哦,从前我还想追她来的。今天也有。看来大家都开始发现我的甜心的魅力了呢。"
"应该是金钱的魅力吧。"当还是默默无闻无名小卒的时候,恐龙路过也不会看你一眼。
"你听好,"他忽然板过我的肩膀,让我面对著他,一脸严肃的对我说:"你一直都很有魅力的,只是从前的你,不说话就给人很强的压迫感,行事又强硬独立,所以才没有人敢接近你,你知道吗?"
"现在呢?"哈,他说从前,难道今天我已脱胎换骨?
"现在目光温和多了,笑起来也比从前更自然。不过在别人面前不准取下那个老头眼镜!"他根本没发现自己的话里有多大的矛盾。
好笑。"不要再为自己的没眼光找借口好不好~~~~~~~~~哈哈哈!"我捂著肚子笑得喘不过气来。是吗?我的目光变柔和了,所以大家不再敬畏我,而这一切是因为站在我身边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因为这个男人,我改变了?
因为他"为我"改掉一切恶习,所以我就必须要为他改变?
我拒绝这样的交易。再说,我还要怎麽改变?从一个前途光明作风正派的有为青年变成一个像女人一样为"爱"沈醉为"爱"发痴的同性恋?天知道变作前者要比後者难得多。我没有他那资本,一个没有任何天赋特长和特殊社会关系的穷学生,除了假正经,厚著脸皮往上爬挣得点生存资本以外,我玩不起那些奢侈的游戏。
"为什麽纵容我?"有时候半夜起来离开的时候,他会忽然醒来问我。
纵容。这个词真是用的妙极了。原来他偶尔也用用大脑。就是问的不是时候,我忙洗澡,没空搭理。
自从以工作的名义搬来与他同住以後,楼下出没的陌生人士锐减。所有人都认定秦恩天是大明星艾弦的保镖保姆兼家教。他几乎什麽厉害角色都扮演了,就是没人想到正直道德的秦恩天还兼那无耻的X伴,证据确凿那就是大绯闻。但当事人亲口跟人说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当笑话听。
"恩天,原来你也会开玩笑,不如讲个荤段子来听......呵呵......"对面的女人笑得脸上石灰样的粉底摇摇欲坠,她显然没明白我的意思。
旁边以媒人姿态出现的同事听见赶紧出面制止,叫那石灰女不要再喝也不要再多说,原因是秦恩天纯洁没经验在女人面前不善言语,别太出格把他吓到。
对,没经验,第一次还是和一个比自己小的流氓。
我在笑。那女人吓跑了。
那个同事也吓得不轻,赶紧来搀扶:"小秦,你喝多了,不喜欢也不该这麽对人家女孩子,下次我给你找个清纯型的......"
我这才发现自己平时做人有多成功。
"要比秦恩天还清纯的才行哦......你的脸好像抽筋了?没事吧,我陪你去看医生!"
"不、不,是你喝多眼花了......"那男人红著脸直摆手,赶紧招下一辆出租把大麻烦塞进去了事。
好青年醉酒的事很快在熟识的人里传开,当笑话讲了很久。连他都听说了,不停的追问。
"听说你醉得很凶,到底喝了多少?"
"半杯红酒。"先前说过,我是个懒於撒谎的人。何况撒谎的机会指标和慈善家积功德一样,要用在刀口上。
他傻乎乎的愣了半天,然後一把抱起我狂笑:"真可惜我当时不在场,哈哈~~~~~老八被你玩得很惨哦,你这个骗子!"
骗子?对天发誓,我秦恩天从头到尾根本没有说过一句谎话。
可是他不明白,也不会真正在意,他只是高兴了,把我丢到床上然後扑上来,一脸贼笑:"今晚到天亮都不许回自己床去,惩罚你欺骗无辜。"
如果我是卑鄙无耻的话,那他就是得寸进尺。尽管我至今没想通自己有什麽吸引他的地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像他所说的那样纵容他的一切流氓行径。也许这两者互为因果──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半夜他终於放开我的时候,我照例爬起来拖著筋疲力尽的身子去浴室,然後回隔壁自己的床上。
身後的床有响动,大概是他醒了,接著是打火机的声音,鬼知道他是什麽时候又开始抽烟的。我没有回头。身後继续传来声音。
"和我在一起你一点都不快乐,为什麽?"
"谁规定了两个人在一起一定要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