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看出她情绪不佳,关心道:“老夫人叫姑娘过去都说了什么?是不是苛责姑娘了?”
聂蓉又想起老夫人说的,严辞娶自己,就是因为不想娶他表妹。
最开始她只以为严辞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阎王,他就是记恨聂家,就是要让她受尽折磨才能一解心头之恨,所以嫁进侯府时,她抱着必死之心。
可后来她发现不是这样,他就是个正常的人,没有面目狰狞,没有吃人饮血,甚至对她还不错……只是,也仅止于不错。
不管是聂家还是她,他其实都没放在眼里,换了任何一个张蓉李蓉,只要有这么个人,他都会直接娶回家,至于对方是否愿意,是否另有婚配,他都不在乎,她对他是感激还是怨恨,他更不会放在心上。
抱着必死之心,尚且还有几分尊严,可作为蝼蚁般在这侯府艰难生存,却只有渺小和苟且。
回海棠院,聂蓉将那一罐枇杷露收了起来。
她之前就小心缩在自己院中一步都不往外走,这次之后更是连身旁下人都被交待了,没事儿别出去露头,几人就这么深居简出,仿佛府上没这几个人。
至于严辞,他本来就忙,早出晚归,两人最多的交流反正也只在床上,她假装腿疼肩膀疼,更是不用应对他,直到过了两三天,实在装不了腿疼了才作罢,但也极少说话,看得出来,她这样子成功让严辞失去了对她的兴致。
直到四五天后,聂家送来了聂长博新写的文章,聂蓉才知道自己不得不再次找严辞了。
晚上严辞沐浴好上床后,她将文章交给了他。
严辞顺手就接过来看,待看完,朝她道:“明日我去送给陈夫子,你弟弟天资不错,若无意外,过几日他便可以去墨阳书院。”
这是他第一次给出这样明确的承诺,聂蓉按捺不住高兴,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容来,语气也轻快了些,感激道:“谢侯爷,此事全仰仗侯爷的指点和举荐。”
严辞看着她道:“终于肯笑了?”
聂蓉连忙收起了笑,垂下头。
他默了半晌,突然问:“城北的丽水牡丹园明日办群芳会,想去么?”
聂蓉微微愣住,她的确有些想。
丽水牡丹园每年在牡丹花期都会办群芳会,摆出大片盛放的牡丹供人赏玩,很受京中贵女的青睐,几乎成了除上元灯会和七夕女儿节外最让小姐夫人们喜欢的日子。
她母亲温氏不是爱交游的人,很少带她出去,聂蓉只在及笄那一年去过丽水牡丹园,也不是群芳会的时候,而是到了五月中旬,许多花都谢了,她见到了花王姚黄,却并没有见到有花后之称的魏紫。
没等她回话,严辞便说:“明日有空,带你去那里看看吧。”
聂蓉柔声道:“多谢侯爷。”
睡下时,她心里不免多了些期待。可这期待却又让人十分苦恼,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期待。
他自己喜欢牡丹吗?看上去他并不是那种风雅的人,可是如果他不喜欢,又为什么说要带她过去?
难道……就是想带她去?
这也有可能,就她父亲那么无趣的人,也曾养了只好看的玄凤鹦鹉,开心地把玩了两个月,后来有一天,这鹦鹉在他友人面前丢了他的人,他便一气之下让下人拿去集市上卖了。
而她,大概就是那只还没惹主人生气的鹦鹉。
作者有话说:
严辞:谢谢,我不爱养鹦鹉。另外别把我和你爹相提并论,我很不喜欢他。
第22章
不管怎样,第二天,她随严辞一起出门了。
时值初夏,气候宜人,阳光明媚,倒是很好的出行天气,只是严辞竟没骑马,而是和她一起乘马车,她不敢大意,端端正正坐在他对面,哪怕风掀起竹帘送进外面的风景她也没去看一眼。
到牡丹园,青梅扶了她下车。刚站稳,却想起帷帽还在马车上,聂蓉赶紧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脸,着急道:“帷帽忘了,青梅快帮我去拿。”
青梅正要上车,早已下车的严辞道:“既是逛园子,戴帷帽做什么?”
聂蓉转过头看向他,心里微微一怔。
如今的京城,有些贤德之人主张女子不见外男,无故不窥中门,出中门必遮面等等,比如大名鼎鼎的陈夫子便是此中代表,但也有些人并不赞同这诸多禁制,所以京中女眷们有些出门戴帷帽,有些则不戴,全看家中长辈的态度。
而她父亲聂谦,自诩为读书人,非常赞同陈夫子那一派,也对家中女子有许多要求,聂蓉本身也不习惯被人看,所以很少出门,出门也必戴帷帽,她以为侯府门庭尊贵,家规必定更严,没想到严辞却是个不在乎的人。
他如此说,她也不想忤逆他,便放下了袖子,再不作声。
严辞已径自往牡丹园大门走去。
聂蓉跟在他身后,毫无遮挡的感觉让她有些不习惯,特别是入门时便有两个年轻男子往这边看,她微微垂首,脸颊都有些发烫。
心里不由后悔,应该戴上帷帽的,哪怕惹他不高兴也要戴。
“姑娘你看!”青梅在她耳边惊呼一声,她抬眼一看,只见牡丹园门口就摆了十多种颜色的各类牡丹,大红,粉红,紫红,深黄,橙黄,浅黄,以及各类绿色等等,大名鼎鼎的姚黄魏紫也在其列,百花齐放,彩蝶翩飞,倒真是天香国色,不忍挪目。
聂蓉低迷的心情一下子开敞了许多,不由走近去细细观赏。
就在她看得入迷时,突有人朝她喊道:“蓉蓉?”
聂蓉回过头,正好见到自己已有两年多未见的好友,卓虹玉。
卓虹玉的父亲与她爹是同僚,是让她羡慕的爽快大方的性子,两人从小相好,一直在一起玩,直到两年前,大她一岁的卓虹玉出嫁了。
她婆家房头多,规矩也多,卓虹玉嫁过去后又经历一次小产,也没让人去探望,直到今年才听说生了个男孩,办满月酒时她正被严辞上门提亲,绝望中也没去参加满月酒,为此一直歉疚,没想到今日却在这里碰见了她。
见她此时神采奕奕,喜笑颜开,人也圆润了一些,似乎日子过得还不错,聂蓉不由高兴,和她一起说起了话。
卓虹玉看着她道:“还好你没戴帷帽,要不然我就认不出你了。你可算大方了一回,长得这么漂亮,就该放心大胆地让人看,这牡丹花也不如你好看!”
聂蓉连忙朝她嘟囔:“你小声点,别人都听到了!”
卓虹玉笑着问她:“你怎么出来的?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