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1 / 1)

四个月前,使团抵达真国国都神殷,此时真国与和月国正为西北的一片土地争执。使者往来数拨,在殿上侃侃而谈,力证此地本为和月原有,即便是当年趁着真国内乱强占,也不过是取回原有之物罢了。最后真国上将军险些做出殿前斩来使的事来,多亏了这时陈使入殿,才令事态不至无法挽回。

这一切本与她们无关,只需通过使团以商队的名义拿到通关文书即可。但景澜身份特殊,偏偏出使前国师曾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能担大任,有要事可请教’,令使节及众官员不敢怠慢,硬生生将她们留在了此地。

洛元秋问:“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景澜漠然道:“如果真的打起来,只怕还有得磨。”

洛元秋拉了拉景澜的衣角,示意她跟自己来。两人进到屋中,景澜在里间换下湿衣,问:“神风观的刺客们今日来了吗?”

洛元秋隔着布帘道:“刚走不久。”

神风观威震天下,乃是真国赫赫有名的宗派。较之其他宗派而言,在名声上却差了许多。神风观虽承袭咒术,却专行刺客之举,以下咒行刺为业,因弟子入观后皆需摈弃名姓,当世人便称之为无名。

与后世符师咒师争锋相对一样,神风观与承天宗自然也是死对头,不过启国地势偏远,中间又隔着一个陈国,一时半会谁也奈何不了谁,也算是相安无事。

洛元秋无意暴露自己身份,可奈何她仍被承天宗通缉,加上神兵在手,名声远比她自以为的要大的多,一入神殷就遭到了无名们层出不穷的刺杀。

景澜眼角微微上挑,道:“等偃师回来,我就去登门拜访。”

偃师即神风观观主,无名刺客们皆受其统御。但他行踪不定,常在外游历,并不在国都神殷久居。

“用不着。”

经过这段时间的遭遇,洛元秋早已习惯从各种地方冒出来的刺客们,垂手靠着墙道:“反正他们也打不过。”

“他们忙来忙去,无非是想见识一番神兵的威力。”景澜道。

洛元秋转过头道:“怎么都好,别在我沐浴的时候蹿出来就行了。”

景澜揽住她的肩膀道:“下棋么?”

洛元秋顿时精神了起来,道:“来来来,正等着你呢。”

她到真国之后除了应对刺客之外,还学会了一种五色棋,因此棋规则简单易懂,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人人皆会,街头巷尾也时常能看见有人以此作赌。景澜自然也入乡随俗,常与洛元秋在家中下着玩儿。

两人在窗边棋盘前坐下,景澜好整以暇道:“这次赌什么?”

洛元秋上回足足抄了几十页的字帖,一听到赌这个字就头皮发麻,道:“又赌?难道不赌些什么就玩不成这棋了?”

景澜扣着一枚棋子道:“若无赌注,那胜负便毫无意义了。”漫不经心道,“怎么,难道你已经做好输棋的准备了?”

她这几日不在时,洛元秋也时常自己和自己玩,自觉棋艺大增,便道:“谁说我会输了?赌就赌,这样,输的人要为赢的人做一件事,如何?”

景澜道:“做什么都成?”

洛元秋把棋子丢在棋盘上:“什么都成!”

两个时辰之后她狼狈地结束最后一盘棋,景澜将一枚棋子放在她面前,含笑道:“愿赌服输啊师姐。”

洛元秋觉得她的笑容十分可恶,把棋子按在手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半月之后,两国终于各退一步,不再剑拔弩张了。景澜顺利的从使团手中得到了通关文书,本想离开使团以商队的名义前往和月国,却被告知国师命她随同其他使团一并前往诸国。

路上洛元秋见她神色不愉,便问怎么了。

景澜说了原因,又道:“如此一来,我们就不得不跟随使团前往宋国了。原本我们通过和月之后就能到达代国了,现在还要多去一个地方。国师当真是……”

洛元秋倒是无所谓去哪儿,随口道:“你好像不想去?”

“若是只有我们二人,轻装简行,到哪里去都成。”景澜道,“只是不知道国师究竟有什么安排,万一使团被扣下,我们又走不了了。”

言罢她又看了洛元秋一眼,道:“况且我总有预感,接下来这一路未必会有这般顺利。”

“神风观的刺客们没跟来了,”洛元秋道,“你是觉得他们会跟来,等我们离开国境之后下手么?”

景澜道:“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使团若是在真国出了什么意外,自然要问责于神风观……不过我所担心的另有其事,远不至这一件。”

洛元秋知道她心思重,思虑的事总要比别人多,便道:“你是不是忘了,咱们身在幻境之中?”

景澜顿了顿道:“有时候会忘了,不过每每看到你,又会想起来。”

她目光悠远,望向云雾缭绕处起伏的山峦,一抹深紫飘荡在风里,在翠绿色的屏障下,仿佛一缕渐散的云霞。

和月偏处西南,崇尚巫术,其术法相传由灵巫所留,玄妙莫测,唯有灵巫后人方能修习,是以与其他宗门不同,修行之人多出自贵族,皇室更是掌握了巫术之中最为高深的法术,用以号令众巫。

据景澜解释,这便是血誓的一种,使修行此术之人,必须效忠于誓约之人。

洛元秋好奇问:“如果国君让他们去死呢?”

景澜淡淡道:“那他们只能从命了。”

陈真二国一向不合已久,昔日郑国郧国为吞并陈国曾向真国借兵,真国早就垂涎陈境西北一线的土地,便以此地作为条件向两国借兵。在郑郧覆灭之后,竟然还收留了郧国出逃的王子,由此将矛盾彻底摆在了明面上。

本着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和月国君对陈使入境一事十分欢迎。使团一路过关隘,畅通无阻,很快便到达了国都行安。洛元秋见此地人家家户户门前或院后总会种几棵树,树上以麻绳吊着东西,她不明白这是什么风俗,心中顿生好奇,想去那树下看上一看。

景澜早就注意到她一直盯着那些树看,立刻将好奇的师姐拉回来,道:“别去,那是人家的先祖。”

洛元秋道:“什么先祖?”

“和月习俗,家中死去的亲人都要埋在屋子附近。”景澜低声道,“四年过后,其家人便会在埋骨之处种上一棵树,意为死与生同,凭此悼念逝者。树越大,说明底下的人埋的时间越长,不是先祖又是什么?”

洛元秋头一次听到这种习俗,只觉得不可思议,道:“坟头种树?”

景澜正要说什么,听她道:“如果种的是果树,那树上的果子还能吃吗?”

“……”

景澜道:“问的好,可惜不管树上有没有果子,你一片叶子都不许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