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1 / 1)

钟玉河被褥底下的手骤然紧攥,薛豫立也是一顿,但他还是接着说道:“然此番之后,若是钟知生真的坐了那个位子,我们怕是要遭殃。”

“如今皇上提我官职,叫我将太子贪污案一事的毒瘤连根拔起,但明眼人都知道,皇上是想要找到替太子平反的证据,太子并不是气数已尽,过了这一关,他的位子仍是坐得稳稳当当。”

“可钟知生偏要趁着这个空档,趁虚而入地撼动太子之位,亦或更盛,他根本是想要趁着这次一举登高。”

“所以我想替太子翻案,太子案一事的证据我已整理齐全,只要太子安然无恙,不管钟知生如今势力如何庞大,好歹也有个制衡的,他不会轻举妄动的,你觉得如何?”

钟知生思虑片刻,如今除了此,并无其他良法,他点点头道:“得尽快。”

语罢,就又闭上了眼睛,只当他要说的就是此事。

却不想薛豫立挪动着身子稍稍贴近他,接着道:“我们先叫太子和钟知生制衡朝中权力,待我在朝中站稳脚跟,便想办法和兵部接触。”

“手中没有兵力,要坐上那个位子,实在太难。”

薛豫立紧贴着钟玉河的后背,手臂紧紧地环抱着他,身躯滚烫的温度和呼吸间的灼灼都传递到钟玉河的身上,“你若想坐上那个位子,等我们过了这一关,我会竭力让你能坐上。”

“时间肯定要很久,也许是十年,也许是二十年,又也许到头我也未必能达成,但我们就姑且一试吧。”

“说不定,你就是九五至尊了呢。”

“如此,你便能觉得顺心了吧。”

钟玉河蓦地直起身子,惊疑地侧身瞪着身旁躺着的薛豫立。

薛豫立紧闭着眼,嘴唇泛着灰,面颊未见血色,他察觉到钟玉河在看他,却并未睁眼。

钟玉河的眉头紧皱,咬着牙关道:“我只知道这是谋逆之心,你的圣贤书没告诉你,大逆不道违背了三纲五常吗?”

“你可知若是败露,会是什么下场?”

这是钟玉河今日说得最多的话,薛豫立却是不回答,只一把搂着钟玉河的肩背揽进怀里道:“好好睡吧。”

“明日一早我便去和父皇禀明太子一事。”

第七十八章颠倒

“薛侍郎这是何意?”皇帝从满满一页的奏章中抬眸,不解地问道。

“太子与贪污案一事并无关联,还望万岁明鉴,证据臣已在奏章中禀明,物证皆全,若要人证,也可即刻传召。”薛豫立拱手凛然道。

皇帝拿着奏折的手指一紧,“人证,你都找到了?”

“是,是否要传召,若是传召,即刻便可通知大理寺重断此案了!”薛豫立有些急切地昂首。

他以为皇帝要他彻查此事,便是要替太子翻案,如今人证物证俱全,可明正言顺地替太子翻案,皇帝应是应允才是,不想皇帝却是咳嗽两声,道:“再看。”

“万岁!”薛豫立惊鄂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皇帝竟是拒绝了替太子翻案的机会。

太子之事未尘埃落定,他怕太早和钟知生撕破脸会激其暴起,便在奏章里隐瞒了钟知生的参与,只把太子被冤的部分拎出来讲了。

“行了,”皇帝掩着嘴压抑喉腔惊人的痒意,挥手道:“我再看看。”

薛豫立迟疑地朝皇帝望去,以为他是发现了端倪,却又见他确实神色凝重地盯着奏章,并无异状,又只当是兹事体大得慎重处事。

他俯身作揖道,“臣,先行告退。”

待他走后,皇帝看着奏章的面色逐渐铁青,喉头难以压抑地一缩,面红脖子粗地剧烈咳嗽起来。

御书房的屏风后面伸出一只手,凑近皇帝的后背不轻不重地拍着。

一杯白茶递到皇帝面前,他如牛饮水地一口猛灌,喉间才稍稍舒服些,他的铁青的面色软化些,叹气道:“竟没想到,最后在朕身侧最贴心得体的人,竟是你。”

钟知生清儒的面孔蒙着屏风的阴影,颔首一笑,“儿臣亦承蒙皇恩,怎能不为父皇分忧。”

皇帝面色稍稍欣慰,而后却又悲愤痛决道:“朕的几个儿子里,朕自问对太子最是上心,他行事暴戾,未触及朝纲人本朕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竟是养出了一头狼,血腥残暴,罔顾人伦!”

“老四,朕虽是不曾宠爱,却又何曾亏待,亘古延今哪个皇子是被允许到军营去从军而行的,可他爱此道,朕便为他开了这则先例,倒是为他招兵买马打了个好基础。”

“玉河。”他激动地咳嗽两声,“我唯一的女儿,我本不想在她面前有什么尊卑,只想做个世间最平常的父亲。我的玉儿不会去和亲,不会被赐婚,她要嫁一个她欢喜的,亦欢喜她的,世间最俊秀杰出的儿郎。”

“没想到、没想到把所有人搞得天翻地覆后,她嫁了个赤白书生,竟仍是叫他一步一步爬到如今的位置,其心可诛其心可诛!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我怎么就”

皇帝情绪激动时,难以抑制地震颤着背脊咳嗽着,急切剧烈得像要断气似的。

钟知生拿起一方帕子给他掩嘴,待他咳嗽完收回一看,那方帕子上竟是一口殷红的血,他眼底一沉,面色却不显,坦坦荡荡地将那块帕子叠起来放到袖兜,语气期艾地唤了声:“父皇。”

皇帝近日咳嗽惯了,喉头肿痛已是常态,并未察觉喉咙的异状,倒像是被勾起了某种情绪,喉头哽咽地道:“他们当真、当真要行谋逆之举?”

“这信,您不是看了吗?”钟知生从怀里掏出一封拆过的信笺,是方才皇帝看过的,“是三弟的字迹没错,印章也是他的私印,想来是自证身份用的。”

“信上告诉薛豫立,十日后寅时开城门,怕那就是他们行动之时。”

“这信,你是如何得来?”皇帝仍是有所怀疑。

钟知生攥着信笺的指尖难以觉察地轻微一抽,面色悲愤道:“我与四弟素来交好,却不想竟是发现他与薛豫立私交甚密,进而发现了他们和太子的勾当。”

“只是他们虽是预谋已久,却是行事隐秘,我也是近日才发现了此信,半路拦截下来的,他二人应该都还不知。”

“若是父皇不信,就将此信给薛豫立,看他们十日后是否会行大逆不道之举。”

“太子已在禁闭中,与外界隔离,应该难与他二人联系,说不准此事并无”

皇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钟知生打断,“父皇,他们的目的不就是救太子吗,且他们密谋已久,无论太子是否在禁闭中,谋逆一事都有他的一份。”

皇帝不语,拧着眉似是挣扎。

钟知生看出他的动摇,忙趁热打铁道:“父皇可还记得有一年生辰,您送给太子的血人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