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知生连忙把鼠毛小球紧紧地藏在身后,摇着头慌乱地向后退步。

太子额间的青筋抑制不住地暴起,一脚把钟知生踹倒在地,厉声喝道:“你给我拿过来!”

钟知生顾不得背脊入骨的疼痛,只攥着手里的鼠毛小球紧紧地捂在胸口。

不可以给太子,皇姐会来找他要的,到时候他就可以和皇姐说,他把皇姐的东西保护得很好,能不能能不能也朝他笑笑

太子恨的牙根都咬得嘎吱作响,要不是钟知生怎么也是个皇子,他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就像对待其他觊觎皇姐的牲畜一样,挖眼掏心。

太子瞠目欲裂,卯足了劲儿往钟知生身上踹打着,脚脚都往人身上最痛的地方去,“我上次已经警告过你,再有下次我就把你的狗骨头碾碎,你以为我说给你乐呵的?”

“管好你的眼睛,再敢看不该看的人,我就把它挖出来捣碎了喂给你吃。”

太子恶毒得令人心惊胆颤的言语,钟知生却是置若罔闻,他仍是将鼠毛小球紧贴在胸口不肯撒手,缩成一团蜷在地上遭受着太子一下狠过一下的拳打脚踢。

他血红的眼眶里凝着泪珠,一滴一滴“啪嗒”“啪嗒”重重地砸在地上,混在尘土里消失不见

第六章不甘

钟玉河踏进灵犀宫的大门,恰好看到昨夜被他瞧弄的宫女跪在林婉柔脚边。

林婉柔面色阴翳地沉默着,指尖良晌才觉得疲乏似的手背撑着下巴合眼。

纤纤柔荑揉着额角,丹唇抿着残忍的弧度。

“拖出去杖毙。”林婉柔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任凭宫女凄声求饶,她都无动于衷,连眼皮子都不曾抬过一下。

“母妃。”

林婉柔揉着额角的指尖骤然顿住,缓缓睁眼“你都知道了。”

钟玉河点点头,面有郁色。

“不是母亲要作弄你,是老天爷要作弄咱娘俩。”林婉柔起身上前,眼含热泪地握住钟玉河的双手,似要把这十四年压抑的恐惧无奈都说与他听。

“你生下来背脊上便有一道蛇鳞,叫旁人见到,我们娘俩只有被烧死的份,连带着林府也得一起遭殃。”

“你是皇上的第一个子嗣,叫皇上知道你的男儿身,他怎么可能不来瞧你的身子,我只能谎骗皇上我生的是个公主。只要你是公主,为了避嫌,皇上定然不会来瞧你的身子。”

“我把那些奶娘嬷嬷都赶了出去,不让别人瞧见你的身子。这几年身边也就留着从林府带出来的王嬷嬷,她是我的奶娘,待我如亲女,我信得过她,除了我也就她知道你的事。”

“我这些年瞒着你,是不想你郁结,委屈自己是男儿身却扮作女儿家。你只当自己就是个公主,便会觉得没有什么不甘。”

“没有不甘?”玉河身子一僵,像是被戳到什么痛处似的赤红着眼睛一把拨开林婉柔的手,“可我本是男儿,我是皇帝的第一个皇子。立嫡立长,太子之位轮得到他钟长天吗?”

“玉儿!”林婉柔厉声喝道,语气是不安的恳求,“这话说不得。”

“说不得?”钟玉河不屑地轻笑出声,“我偏要说!”

“太子朝服是我的。”

“太子衮冕也是我的。”

“万人朝拜、奇珍异宝都是我的。”

钟玉河朝林婉柔步步紧逼,林婉柔只能步步退却,最后退到退无可退的地步,被钟玉河逼得跌坐在椅子里。

钟玉河居高临下去怒视着林婉柔,“可我却只能穿罗裙戴步摇,恬着脸去谄媚夺走我无限风光的钟长天,等待着他将我的东西施舍给我!”

林婉柔无助地低泣起来,慌乱地握紧钟玉河的手,“我的背景在宫里虽也算高,但却压根没法和位高权重的吴皇后相提并论。即使你没有那道蛇鳞,也不可能坐上太子之位,反倒会遭人嫉恨,我们娘俩哪儿能有现在这样的好日子过。”

“坐不上?”钟玉河嘴角微翘,“是你心虚。”

“我身上不流着皇帝的血,甚至不流着人的血,你怕我坐了那个位子,遭天谴对不对?”

钟玉河缓缓凑近林婉柔的耳边,嗓音低沉而危险,像是什么湿漉漉的东西贴着她的耳廓在爬行:“我是蛇,跟你没有血缘,跟宫里的任何人都没有血缘,你骗了我十四年。”

林婉柔哽咽地不能自已,将脸颊小心翼翼地贴在钟玉河的手背上,“你是蛇,不是皇上的孩子,也不是我的孩子,但我却是真拿你当自己的孩子看待,你也不被当成妖孽烧死已是万幸,别再去想什么太子之位了好不好?”

“你贵为长公主,也是宫里只一位的公主,皇上喜爱你,太子濡慕你,要什么有什么不也是很好吗?答应母亲,安安分分做你的公主,将这事儿一辈子烂在肚子里,好不好,好不好”

林婉柔的冰凉的泪淌到钟玉河的手背上,他却觉要烫到他的心头,直把他冷硬如寒石的心肠都熔开一道口子。

即使他不是林婉柔的孩子,也是借了林婉柔的肚子才出来的。

他不止一次地听旁人说生他时林婉柔足足没了半条命,可即使他叫林婉柔遭罪,林婉柔仍是喜他疼他盼着他好。

他低头看着林婉柔的鬓发,犹豫半晌还是抱紧林婉柔,答应下来。

但心底却仍暗暗觉得,他是蛊蛇化人,比那些凡夫俗子不知要高到哪里去,凭什么他争不得太子之位。

不过一帮烂稻草绣花枕头,凭什么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他要争,不动声色地争,把那些入不得眼的草包都踩在脚下,做这世间一等一的男子。

第七章长大

十四岁的风波过去以后,钟玉河在两年里还算安生,没闹出什么大动静。

但不知为何,王嬷嬷还是觉得钟玉河迟早会出事,可到底是什么事她也说不上来。

她只是觉得近两年钟玉河披着的皮子一日胜过一日艳丽靡生,叫她老婆子看了都不免有些心神荡漾,那性子也是越来越阴毒乖张,俨然披着人皮的美人蛇。

可偏偏林婉柔还当他是小孩心性,不提防着也就算了,竟真拿他当自己孩子嘘寒问暖、百般纵容。

“玉儿,我听昨晚你那儿有动静,又哭又闹的,怎么回事?”林婉柔一节一节地给钟玉河细致地编着骨辫儿,柔声问道。

钟玉河撇撇嘴,漫不经心地开口道:“还不是底下的奴才不长眼,灵犀宫谁人不知夏天我只用冷水沐浴,她竟烧了桶热水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