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月立即放下手里针线跑出去取了进来,阿鱼几步走到桌前,眼巴巴盼着她打开。
连怀衍驻足看她欢喜,也心里暖成一片,停留了许久才去沐浴。
老太医也跟着坐在桌前,闻到味道先赞了一句,“嗯,这味道正,樊楼里做的比这味道还要绝。”
阿鱼往常并不爱吃兔肉,故不曾知道这还是一道开封名菜,眼见着骊月将食盒打开来,就先看见浅淡的热气,再闻到一阵浓郁鲜香,兔肉色泽红亮,骊月也给老太医递了一双筷子,他尝了一口便道:“虽输樊楼,但是味道也甚美。”
阿鱼便也夹了一筷子吃起来,“我原先不爱吃兔肉就是嫌它草腥味重,这一道却没有,吃起来还鲜香。”
老太医看她吃得如此满足又道:“夫人自东京来,想必也吃过不少美味,我在长安荣养了十几年,如今越发怀念东京风味,最忆宫里的山洞梅花包子,外皮爽滑、内里流油,点上几滴陈醋,更是味道绝佳;我记得汴河边上有一家李家熝鸡店,他家的熝鸡外看色泽油润,食之脆嫩,肥而不腻;我有个老友是陈家开封套四宝的传人,他做菜,要先将鹌鹑肚里塞满海参丁、香菇跟玉兰片,再将这鹌鹑塞进鸽子里……”
“大夫,等等,我肚子痛。”
她本还听得津津有味,突然间腹部却一阵剧痛,老太医立马反应过来,“快,是要生了,快将夫人送到屋中去。”
雪柳跟骊月忙扶着她挪进去,阿鱼却动不得,好在连怀衍及时冲了出来,周身还湿漉漉的,额前几丝碎发也还滴着水,迅速将她抱起来,“陶儿,陶儿,你别怕,我来了。”
阿鱼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双筷子,已是疼得睁不开眼睛,听到他的声音便带了哭腔喊道:“表哥,好痛,我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老太医跟在他们身后进去,闻言安慰道:“夫人莫慌,您身子康健,一会儿定能顺顺利利的。”
阿鱼被连怀衍放在床上,不过几瞬汗就湿透了她周身,额上也汗涔涔一片,手里那筷子攥着似是能减去几分疼痛般,叫她挣扎间扎进了枕头。
几个稳婆端着工具走了进来,看到此景忙过去掰开她手中的筷子,“夫人别伤着自己,这筷子尖锐,产床上怎拿得。”又顺势将半跪在床边的连怀衍拉开,“知府,产房之内需得人少安静,人多恐惊了产妇,此间只留我等便可。”
连怀衍却看着阿鱼痛苦挣扎的样子心疼不已,“我就留在一边,不打搅你们。”
阿鱼早已痛得不知道外界言语,只觉似有一柄刀剑在她腹中翻搅,终于停歇了一阵,又迎来一阵痛,连怀衍顿时就红了眼,转头看向老太医,“大夫,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减去这痛?”
不待老太医回答阿鱼便是一声痛呼,稳婆又来催他出去,“这疼痛是难解的,我们知晓知府跟夫人情意甚笃,但是您在此并不能叫夫人多安心几分,您在床前我们动作行走皆不便。”
他还犹豫,又看阿鱼已经松开了他的手,转去握了稳婆的手,稳婆又道:“知府别添乱了,若是顺利不到几刻夫人便能生产,要是不对还有的是时间等,稍后夫人若是要叫您您再进来。”
他看阿鱼自进了产房便不曾看他一眼,知道稳婆说得有理,便也再看了她几眼,跟老太医一道出了门,方出门又听里面一声痛呼,急得他立马就要推门进去,叫老太医给拦住了,“知府莫急,夫人这胎相好,定是顺利的。”
连怀衍叫他按在了椅子上坐着,眼神却一直朝着产房,“若是顺利都这般痛苦,那些不顺利的,不知何等难言。”
产房内湿热交加,阿鱼自进了产房便不曾有半分好过,疼了几刻钟才有些好受,床褥已经被汗湿透了,她终于才缓缓睁眼来,额上青筋刚收,便听稳婆在她耳边安慰道:“夫人,您歇上一会儿,将这参片含了,咱们还得熬上会儿。”
“啊?熬多久?没生完吗?”
“夫人不要说笑话了,刚刚这一阵产道都还没开呢!”
“啊?”阿鱼这才有些绝望了,渐渐又感到一整疼痛爬上来,从小腹蔓延到了全身,哭喊道:“大夫您进来,稳婆说我还没生,大夫,你进来呀!”
外面连怀衍听她喊叫也跟着紧张,却只听她喊大夫进去,茫然道:“为何不叫我?”
老太医哪里顾得上他,即刻走了进去,垂文跟封珧倒还能安慰他,“四爷,大夫毕竟医术在身,奶奶叫他也是常理。”
产房中阿鱼又痛得没了力气,看见了老太医的身影,只吐了几口气出来,“大夫,我生了吗?”
老太医哭笑不得,为她把脉看脉象还稳健,便道:“忍过这阵痛,您全听稳婆的,就快了。”
说完阿鱼便有了些安慰,老太医出去不久稳婆就指挥起来,“夫人,听我的,用力,呼,吸,呼……”
不知过了多久,产房中才终于响起一阵啼哭,一个稳婆捧了个孩子出来,“恭喜夫人,是个小郎君。”
阿鱼早已脱力,苍白的脸上汗珠滚落下来,恍惚见着稳婆抱了个小孩子过来,身上似有血迹的样子,又哭了起来,“怎么他浑身血乎乎的?”
屋里几个稳婆都笑了起来,娴嫂子过来安慰道:“奶奶别怕,小郎君康健得很,洗洗就好了。”
阿鱼这才止了哭腔,“那就洗了,再给我看看。”
▍作者有话说:
最近新换了工作,适应期太过忙碌,余文基本都是存稿箱发出啦
第 131 章 [VIP]
外面听到哭声也是一片喜气, 连怀衍推门进去时就听见阿鱼哭着说孩子血乎乎的,又看她脸色苍白陷在濡湿的床帐中,那孩子递到眼前来也没看一眼,径直走到床边半跪下, “陶儿, 好了, 没事了。”
阿鱼脸上还有泪痕, 看他来了不知为何又委屈起来, 泪水刷刷地下来, “表哥,我没力气了。”
连怀衍凑在她脸上亲了好几口, 紧紧握住她的手,“好, 没力气就没力气了,我知道陶儿有多辛苦,往后不生了。”
阿鱼跟着他的话点头,娴嫂子听着小夫妻的话失笑,在一边道:“夫人莫哭了,哭不得的, 快看看小郎君。”
阿鱼这才想到孩子,等稳婆抱过来放在她枕边,看着这小小人儿还能挥舞双手,一双眼睛似黑葡萄般晶莹,心中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情绪来, 抓住了他小手, 腮边泪珠落在他藕节般的小臂上, 她也不自觉笑了起来, “表哥,这是我的孩子。”
连怀衍也轻轻揽着孩子,将阿鱼的手包起来,温柔看着母子二人,“这是我们的孩子。”
这孩子怎这般乖巧,自被放在母亲身边便不再哭闹,眼睛跟着母亲的手移动,小嘴微微张着,又看到一张大手过来,又跟着看过去,小腿还要蹬开包着他的小袄。
老太医抚须笑起来,“这孩子这样康健,想必长大后体格也不一般。”屋里其余人脸上也一派喜气,手上虽各自忙碌,却也要不时来瞧瞧孩子。
孩子降生之后便是取名了,前几日一直小郎君小郎君的叫,等到阿鱼坐了五六天的月子想下地行走写几个字时,夫妻二人才意识到孩子还没取名字,连怀衍将早先东京来的书信一一摊开来,拿出几封连学林的信来,“祖父起了好几个,叫我们自己挑一个。”
他说完拿出一张纸将几个名字都写了下来,“这几个女孩儿的名字起得好,可惜了。”叹完又才提笔落墨。
阿鱼跟着他所写念来,“靖西、阅章、云旗、世清、赟、奕。”她读完便笑道:“祖父对我们小郎还寄予了这样的厚望,要他文武兼修安定世道,我儿这样的玲珑,怎么担得起这样的重任?”
连怀衍也笑起来,“难怪说慈母多败儿,这才取个名你就怕他压不住,往后等他出门求学,若我那般少年在外,身边只垂文一个傻的堪堪收拾些笔墨,到时你要如何舍得?”
阿鱼嗔他一眼,“世道不同,表哥是因着流离如此,我儿往后便不能这样了,请先生跟着我们上任就是。”
“不是说送去鹿鸣院?”
“那……”阿鱼一时语塞,余光看到他戏谑笑容才嗔怒起来,“表哥只管做个严父,我儿不要你来疼。”说完便又走到摇篮边上,附身看着儿子睡得香甜,忍不住要香他一口,却不小心弄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