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女子上前走了几步,蹲下身来,指着一片枯叶碎渣道:“我们来时并不是这个方向,怎么会有一片被人踩碎的枯叶在此?”

那女子却觉得他多疑,“怕是早就留下的。”

“怎么可能?”那男子情绪激动起来,“我来时仔细看过周围,并没有一片这样的枯叶渣,我的记性你还信不过?”

那女子这才相信,也慌起来,“是何人?为何我们不曾察觉?”

男子眼中寒光一显,“不管是谁,他听见也好,没听见也罢,明日若是我们无事便是他没听见或是不想泄露,只是以防万一,总要他不能再开口。”

那女子也点头,一张妖冶面容上挂了狠毒,“算他命不好,那老女人在下面正好缺个人陪着。”

月色森森,刮来西风卷走了枯叶,那残渣却因在花盆边上,被花盆挡了风半点未动,男子阴狠一笑,搂着女子站起来,“你看,这老天都要助我们。”女子也依偎在他怀中娇笑起来。

阿鱼强逼自己忘记了黄昏时所遇,夜里却喝了几盏安神汤药才歇下,却总觉得在哪里听过那男声。

连怀衍看她喝了几碗安神汤,有些担忧:“可是没有睡意?”

阿鱼想想就点头,连怀衍便想同她打发时间,“那是看看书还是下棋?或是我念书给你听。”他先前听杜丘说阿鱼在午后上课时,听先生念书曾经睡着过,叫先生罚抄了十遍那文章,故才有此一提。

“念书吧!”

“听什么?”

“《太平广记》,卷五十九。”

连怀衍便拿了书过来,将阿鱼也抱上床榻盖上被子,半坐着搂她入怀,借着床头灯光念书。

“董永父亡,无以葬,乃自卖为奴。主知其贤,与钱千万遣之。……道逢一妇人曰:愿为子妻……”

他读完一篇低头看阿鱼,就见她阖了眼,知道是安神汤起了效用,就轻轻将她放在枕上,自己也放下书吹了灯睡下。

只有不到几日夫妻二人就要离京,一应用具都已收拾完毕,只待启程,临行前一日二人又去了杜家辞行,谁料回府时却闻连二太太骤然上吐下泻,惊得二人急忙去看。

秫香馆中也来了许多人,葛氏看到阿鱼进来忙拉住她道:“四嫂,母亲今早还好好的,斐嬷嬷说是用了午食之后没多久就这样了,大夫说母亲本就脾胃弱,今日又食了极寒之物才导致如此。”

连怀衍跟阿鱼都感激地对她点点头,葛氏交代完便也退下,二人走到床前看连二太太唇白气虚,额上虚汗不止,阿鱼忙替了斐嬷嬷给她擦汗。

连二太太看得儿子儿媳过来露了个虚浮地笑,“怎么……”说着却是又要呕吐,连怀衍忙将痰盂举起,阿鱼又在一边端水给她净口,又取了干净帕子来服侍,“娘快别说话了,大夫该如何嘱咐的您就照做。”

连怀衍也如是说,又看到一边大夫还在,问道:“请问大夫,家母此疾可严重?”

“并不严重,现下药还没煎好,老夫只施针调了气,等到喝了药,一两日便不会再呕泻了,不过需得仔细养上月余的。”

连怀衍跟阿鱼这才放下心来,此时锦棠端了温水进来,“四奶奶,大夫交代的,水里加了少许盐和糖。”

阿鱼便接过来,却又看了大夫一眼,大夫才点点头,心想她竟是如此谨慎。

阿鱼用枕头将连二太太的上半身垫高,才用勺子一点点地喂了她喝下。

房中还有连家其余女眷,连怀衍问过大夫无事之后就向她们拱手道:“多谢诸位婶婶、嫂嫂还有弟妹们前来,不好再劳累你们了,此处有我家良人跟八弟妹看顾便已经足够了,我知道府中事忙,诸位自去忙碌才好。”

连家诸女眷便纷纷向连二太太说了几句话便离去,就在她们告别之际,葛氏低声吩咐身边丫鬟:“你去看看八爷怎么还不来?嫡母有疾,就是再大的事也该放下赶来。”那丫鬟便赶紧离开。

第 108 章 [VIP]

等阿鱼服侍连二太太喝下一碗水, 大夫又过来诊脉施针,“现下已经好了许多了,不过还是时要呕泻,这三日要每隔两刻钟喂一盏水。”

阿鱼点头记下, 大夫又坐到一边去等着, 等到丫鬟端了药进来, 递给阿鱼后她却先是拿给大夫看了, “大夫, 您瞧瞧这药可有问题?”

屋中人皆是一怔, 唯有连怀衍懂她,看大夫还无动作便道:“大夫, 并非我夫妇二人多疑,只是我母亲脾胃弱她院里人都知道, 平日吃食都有忌讳的,今日乍食极寒之物确叫我们心中有怀疑。”

大夫这才端起药,用随身小勺舀了一勺入口,品了片刻才道:“这药是我开的那副,没有问题,可叫夫人服下。”阿鱼便接过药来喂连二太太, 连二太太看着她眼神也是欣慰。

一边斐嬷嬷闻言小声自责道:“都是奴婢的错,竟是没有细心查验食物。”

连怀衍对她摆摆手,“嬷嬷不要自责,此时也不是问责之机,等娘好了再说。”说着看向外室的桌子, “想必大夫已经查验过那些吃食了, 这几日嬷嬷你将院里的人都盯紧些, 没有我跟四奶奶的命令, 院里伺候的人皆不得出秫香馆。”

斐嬷嬷应下,葛氏在阿鱼一旁也耐心辅着她伺候连二太太。

过了半晌,连怀炘才进了秫香馆,连怀衍在床头椅子上坐着听到外面通传,抬眉看去就见他走进来,“四哥四嫂,见过母亲,孩儿才从先生处回来,未来得及侍奉母亲左右,是孩儿的过错。”

连二太太阖眼对他摆摆手,虚弱道:“无碍,你读书要紧。”

连怀炘这才看向兄长,却被他拧眉冷视着,“你看看你衣裳后面是些什么?”

葛氏忙起身走到丈夫身后,却见几支花别在了他腰后,便明白过来他怕是又玩闹去了,伸手将花抽出重重摔在他手里,也冷眉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又回去伺候连二太太。

连怀炘看着兄长心中惴惴,手里那几支花也不知如何是好,连怀衍却不急着在此教训他,看着一边坐着的大夫对弟弟说了句:“随我出来。”

连怀炘只好跟在他身后,等到了院中连怀衍站定:“这就是你今日读书得的?”

“不是,就是读书累了歇了片刻。”

连怀衍却不信,低声斥道:“我先本以为你此科必定得中,贺礼我都买好了,未料你名次还不如杜家二表弟,我先还当你如今已经娶妻当是沉稳了,今日却让我大开眼界,你就是这般读书的?”

连怀炘狡辩道:“我如何不用心,只许我长进便不许二表弟长进么?”

“你二人天资相差无几,三年前你是上了礼部试的,你比他大几岁你算算?这几年就痴长了岁数不成?祖父、父亲跟你姨娘都溺爱你,娶了房明理的妻室你还四处拈花惹草,我看你该跟我去凤翔待着,免得在府里人人都怕惹你不高兴。”

他这话一出连怀炘就有些急了,他打小就只服兄长管教,知道他是言出必行的,急忙道:“四哥,我知道错了,往后定会勤勉读书。”

连怀衍却不信他,“你下的保证还少么?三年前码头上是谁说的会接替我知成都府?等父亲散衙了我就去说此事,也让你吃吃苦。”

连怀炘却是慌了,又好声求了几句,葛氏此时才出来道:“四伯,我看八爷是知错了的,往后我定会严加督促他读书。”

连怀炘便似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对着兄长连着下了几道保证。

连怀衍看到葛氏这么说,自己便也不好再插手,“嗯”了一声走进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