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受得住,你继续。”
陆深看她眉心打结,便叫随行的?小李子将孙太医配的?药丸拿出,是一个小白瓷瓶,他数了几颗给她,“你身子要?紧,今日先到这里,眼下到用晚膳的?时辰,你想吃些甚么,我?去安排。”
想着是自家丈夫,听闻还对她十分好,便没有对陆深客气,“樱桃煎,胭脂鹅脯,笋丝鸡丁烩鱼片,乌梅引子水......怎么了?”
一连串陌生的?菜名?砸下来,砸得陆深脑袋有些晕,面色也越发黑沉。
他从前?还道沈书晴是个好养活的?,饭食皆随他,每回叫她点菜,点出来的?菜色皆是他喜欢的?,从前?他只?当时两人契合,如今想想,不过是她在迁就他的?口味而已,两人用膳时寻常菜色并不多?,摆膳的?食桌也盛不下太多?菜品,是以她皆是迁就他的?口味,毕竟若是点了她喜欢的?菜色,食桌上能出现他喜欢的?菜色便会减少。
陆深舌头有些打结,“没,没甚么......”
只?是他没有想到,她对他的?爱,远比他想的?要?甚。
陆深一时之间无法面对她,出门吩咐厨下备膳,进门时又觑见她身上的?柿青色窄腰立领宽袖衣裙,也不知想到了甚么,倏然发问:“你很喜柿青色的?衣衫?”
女子的?衣橱里,一年四季,各个款式的?衣裳,大部分是柿青色。
沈书晴并不明?白男子为何如此发问,却也如实作答,“我?喜欢柿青色,但也喜欢丁香色,藕色,湘黄色。”
密密麻麻的?记忆涌入陆深的?脑海,她记得女子起初的?确有几件丁香色、湘黄色的?衣裙,后来他似乎说了一句柿青色显得人安静雅致,自此以后她的?新?衣裳全皆是柿青色,好容易是其他颜色,还是因为橱柜里的?鲜嫩料子放着怕放坏,这才叫人做成衣裳,却也穿的?极少,或者?他去外地公干时偶尔早回会看到她穿旁的?颜色的?衣裳。
本以为是她喜欢的?缘故,没想到却是她以为他喜欢。
“书晴,明?日夫君带你逛街好不好?金陵有家成衣铺子是宫中的?绣娘出宫后开的?,许多?王公贵族的?内眷皆喜欢至她哪里去定制衣裳,本王也带你去做几身鲜亮的?穿。”
陆深说这话时,声音带着些哑,眼中也似蒙了一层水雾,鬼使?神差的?沈书晴便问:“王爷,你这是哭了吗?你为何要?哭啊?是妾身说甚么话说错了?惹了你不开心?”
可也不对啊,若是惹他不开心,为何还要?给她买衣裳?
陆深只?抬起他紧绷的?下颌,冷冷否认,“不过是眼睛进了沙子。”
眼睛尽了沙子啊,这事可可大可小,沈书晴便挪至他身侧,与他擦眼睛,她一心只?想帮助陆深弄出沙子,想起从前?她眼睛进了沙子,皆是娘亲用嘴帮她吹出来,是以她也学着娘亲的?样子,将嘴唇缓缓上移,朝着他扬起的?俊美侧颜去。
陆深觉察出动静,便转过脸来,薄凉的?唇瓣堪堪擦过女子殷红的?唇珠。
许久不曾有过的?体悟,陆深楞在了当场。
与陆深的?怔惘不同,沈书晴则是在两人唇瓣擦过的?刹那?,一幅从前?他被陆深掐着脖颈在床踏上抵死缠绵的?画面闪过脑海,即便只?是一闪而过,她还是记住了他滚动的?喉结以及脖颈上的?青筋。
那?画面太过香艳,以至于?,她再看到陆深那?修长的?脖颈时,咽了咽口水。
第95章 亲热可以想起事情?
好?在,小丫鬟来上乌梅引子水,陆深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否则便会瞧见沈书晴悄悄红了耳根。
引子水上来,陆深起身去用?膳,沈书晴也跟着移步过去,十几步路足以叫她恢复心绪,只等他再度与陆深对座,看?他的神色却熟稔了?几分,两人做过这世间最亲密的事情,他应当是她的夫才是,只是她除此以外依然记不得其他事情,无法立马就做他想要的妻子。
沈书晴心里有些愧疚,她试图补偿他一些,她夹了自己最喜欢吃的胭脂鹅脯给?陆深碗里,“听娘亲说,夫君近日辛苦了?,夫君该多用些饭才是。”
陆深并不喜欢吃这道菜,可那是妻子给?他挑的,便佯装十分美?味,囫囵吞了?下去,沈书晴一看?他喜欢,遂又给?他夹了?几筷子,陆深皆喜笑颜开吃下,还多用了一碗珍珠香米做的米饭。
沈书晴见之,不由得喜笑颜开,“看?来夫君十分喜爱这道菜,书晴记住了?。”
陆深注视着她眼里纯澈的笑意,忆起曾几何时,他点了?一道蹄花猪蹄给?她,她每回?皆吃得干干净净,他便以为她是喜欢。
收回?视线,看?着空碗里又多出来的一块胭脂鹅脯,陆深朝沈书晴笑笑,也不知在她这里,又有多少这样的“胭脂鹅脯”呢。
但愿因着她这回?失忆,可以叫他认识最真实的她,也可叫她能做自己,而并非为了?迎合他的喜好?,做一个不像自己的人。
饭毕,陆深安排沈书晴住在上房,他则是歇在书房,可沈书晴却不依,“夫君也说了?,那屋子妾身住得多,妾身还想着看?能不能想起一些事来。”
陆深没有拒绝她的提议。
沈书晴去到书房,的确是觉得似曾相识,尤其当她的手抚过妆奁里那一样样的首饰,这些首饰就仿若有灵性一般,觉得十分亲切,可是即便她在屋子转悠了?几圈,柔嫩的手指抚摸过每一样家具,甚至还弹了?一曲《寒山渡》,依旧没有想去她的那些过往,遂叹了?口气,解衣裳睡下。
只她平躺在榻上,却只一闭眼便想起饭前,她唇瓣擦过陆深嘴巴时脑子里一闪而过的荒唐来,顿时她素手轻抬,抚上红唇,低低出声:“莫非只有与他亲热,才能够想起一些往事?”
或许,下一回?他若是与自己行亲密的举动,她该是不要躲才是。
只是,在如今的沈书晴眼里,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接受不了?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丈夫与自己亲热,遂又否认了?这个想法,“且再看?看?罢。”
陆深现如今赋闲在家,说带沈书晴去逛街,便说道坐到。
隔天,两人乘坐一辆低调的翠帷马车出行,马车车厢很小,只容得下两个人并排而坐,亦或是面对面坐下,是陆深刻意为之,他想要与妻子尽快熟悉起来,昨儿他已发现,妻子现在面上虽当他是丈夫,但对他的靠近十分排斥,他得想法子叫她尽快接受他。
沈书晴一坐下,陆深便屈膝坐在了?她的外?侧,两人各自跪坐在蒲团之上,中间只隔得下一个蒲团的距离,而对面虽然空着,沈书晴丈量了?一下空间,她坐过去若是陆深也挪动至她面前,还不如现在这般,好?歹中间空着一个位置。
一路上,沈书晴皆闭目假寐,偶尔一次悄悄抬眼,便皆瞧见陆深手执卷册正?在看?书,心想这人就这般喜欢看?书,也不与她说说话?,可见是个无趣的人。
但其实陆深不过是见她宁愿闭上眼睛装睡也不愿意面对他,这才捏起长期放在马车里的地方志记,漫无目的地看?着,之所以知晓她是在装睡,乃是因为她眼皮子下的眼珠不停在转动,显然是没有睡着,正?在想事,他有些好?奇,这一路去南城的抚宁巷,一个时辰的车程,她难不成打算一直一动不动地装睡?
中途,陆深见沈书晴即便背脊发僵,也不肯动一动身子,便极为好?心地打了?一个响指,接着马车便突然从四平八稳变得颠簸摇晃了?起来。
沈书晴骤然睁眼,下意识扑入陆深的怀里,“发生了?何事?”
车夫在前头憋着笑回?答:“回?禀娘娘主子,方才拐角处突然冲出来一个总角小儿,险些撞了?马车。”
“原来是这样?”沈书晴急促的呼吸这才归于平缓,又问那车夫,“没撞着那孩子罢?你将马车停下来,给?那孩子一串钱,给?他买些果子吃,给?孩子吓得。”
前头的车夫面露难色,方才他不过是按照王爷的暗示,拧了?马屁股一把,哪里去找甚么小儿啊,正?不知如何开口,陆深替他解围:“夫人,你是不是得先?起来再说。”
沈书晴抬眼一看?,这在发现自己正?坐在陆深的身上,她的腰上则环着一只有力的臂膀,她的手还扯在他衣领上,将领口扯得好?大,露出他莹白的锁骨,以及领口处向下一条殷红的血印,显然是她方才无意间抓破的。
慌忙起身,沈书晴感?到抱歉,抽出随身携带的雪绸软帕,去擦他领口出的血印子,她擦得仔细,贴得也近,陆深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栀子味,不由自主地翘起了?唇角。女子见他还笑得出来,想必也不如何疼,顿时也是没好?气,用?手肘抡他胸膛,索性将那染了?血的帕子扔他衣袍上,别过脸,索性拉开帘子去看?窗外?的风景。
窗外?商肆林立,各色招牌挂出来,是许久不曾见过的热闹,随着马车前移,不多时眼前现出几个招摇的女子临街揽客,沈书晴有些愣住了?,女子个个打扮妖艳多姿,正?对着街头路过的男子抛媚眼,间或一两个衣冠楚楚的,被揽着进内,沈书晴追逐他们?的背影,直至发现门廊上的大红朱漆“怡红院”三?个字,便问陆深,“怡红院是什么地方啊?”
陆深怕她嫌烦,一直在低头看?书册,闻言却是抬手捂住了?她的眼,并将车帘重?新卷下,“不是甚么好?地方,别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