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罗退了烧,身子一日较一日好,只是不比从前了。可只要能捡回一条命便是好的。
她自己不愿占着郑令意和郑嫦嫦的房间,执意挪回了偏阁,白日由绿浓和郑令意照顾着,晚上就由巧绣和巧盼稍微照看一下。
郑国公也来蒋姨娘屋里坐了坐,怜惜她刚诞下孩子就与孩子分离,又暗地里给了些赏赐,还悄悄告诉她,待孩子长成之后,会叫他回来的。
这话蒋姨娘不敢往外传,连郑令意也没说过。只是心内郁结尽纾,连气色也红润了几分。
只是每日依旧在担忧鲁氏会忽然发难,依旧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绿浓去外院拿饭食时,偷听到些许消息与那日知秋说的差不多。
倒是郭姨娘阴阳怪气的来探望蒋姨娘时,多说了几句。
说鲁氏放心不下,决意亲自管教郑容礼,郑容岸面上的鞭痕也不肯假手于人旁人,日日去替他上药。
鞭痕再过几日便尽褪了,到时候便有精力来问罪蒋姨娘了。
郭姨娘走后,郑令意撑着腮帮子轻笑一声,道:“到那时艾姨娘也快生了,鲁氏会先管哪一头呢?”
蒋姨娘勉强的笑了笑,还是一脸藏不住的担忧之色。
鲁氏虽没精力看着西苑,可晴哥和谷嬷嬷总是三天两日的来寻麻烦。
绿浓洗衣裳也得偷偷的,若是叫晴哥瞧见了,洗的是自己的衣裳倒还好,如果是郑令意她们的衣裳,还会嫌她浪费水。
她们每每踩着饭点来,口中说这饭菜不新鲜,随手便打烂了,打烂的碗碟还得在月例银子里扣。
万姨娘偷偷托长嫂去外头郎中那买来的补药,想让蒋姨娘和巧罗都补一补身子。
郑令意偷摸在房里煎着药,却被晴哥连人带炉给蹬翻了,若不是郑令意躲闪及时,险些烫着。
这些日子都是靠万姨娘的接济才能有口饭吃,郑嫦嫦都饿昏了头,整日软绵绵的躺在床上,嚷嚷着肚饿。
万姨娘的份例也有定数,郑令意实在不好意思老是吃她的饭菜,便想着去外院碰碰运气。
绿浓本说自己去的,但郑令意对她道:“若叫晴哥发觉你对我太过真心实意,咱们岂不是因小失大了?”
“可姐儿,大厨房怎会给你吃食呢?”绿浓怅然道。
郑令意想去的其实不是大厨房,而是西苑外边的小径。
上回从丁府回来时,她瞧见那小径上有个无人打理的花架,上头结了好些个癞葡萄。
这癞葡萄原是南边的果子,不知怎的在国公府里生了根,无人识得。
郑令意见到癞葡萄的时候,还是脆生生的绿,但果子成熟时是明艳的橘黄色,内里是鲜红的果瓤,这国公府府的人只把它当做个观赏的果子。
郑令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种果子,除了果瓤甜蜜可食之外,还有清凉败火之效。
去外院,却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去。
若是婢女去外院领东西,或是姐儿外出,都得去安和居拿一个手牌,一出一入,都得登记在册。
那日绿浓之所以能够偷偷去外院,是因为当值的守门婢女,与她刚巧是同一拨买进来的。
绿浓帮过她几回,交情还不错,便纵绿浓出去了一回。
郑令意想起的西苑西墙的院墙坍塌了四寸,因这西墙外还隔着一条窄夹道,此处有是姨娘庶女的居所,大家都不怎么上心,也就没有修缮。
郑令意估计着,绿浓托她一把,她就能翻出去了。
趁着午后晴哥和谷嬷嬷回了安和居后边的下人房休憩,郑令意和绿浓悄悄的来了西墙边上。
绿浓费劲的将郑令意高高的举过头顶,让她攀上围墙。
“姐儿,你小心些。”绿浓还带着麻绳,待郑令意回来时,将她拽上来。
这小偷小摸的行径,绿浓没怎么做过,紧张的四处张望着,像是随时有人会钻出来。
郑令意顺着绳子落了下来,这夹道两侧的墙面倒是可供她借力,除了衣裳蹭脏了些,郑令意安然无恙的落在了地面上,夹道没有人打理,满是尘土。
郑令意用手扇了扇,朝外头的偏僻小径走去。
到目前为止都算顺利,唯一不妙的就是天色,郑令意瞧着头上灰蒙蒙的天,像是要落一场秋雨。
那癞葡萄果真成熟了,橘红耀目,落在郑令意眼中简直像是救命稻草。
只是好像少了几个,看来这国公府里,也是有人识得这果子的。
郑令意撩起一片裙子,将花架上的癞葡萄都摘了下来。
得了这般多的果子,她心里正高兴着,忽觉身后有人盯着,一回身却又没见着。
她心下疑窦,再回首见花架边上有裙边闪躲。
郑令意一惊,刚想逃,却正正好叫死去许久的爬山虎藤蔓缠了个结实。
不远处传来按捺不住的笑声,郑令意觉得这笑声有几分熟悉,转身一瞧,只见张巧娘从花架后走了出来。
她上前替郑令意扯掉藤蔓,道:“姐儿也喜欢吃这癞葡萄吗?”
虽说她似乎帮过绿浓,可郑令意到底是见过她窘境的人,不知道这张巧娘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郑令意麻利的掸了掸灰,轻声道:“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有的吃就行。”
张巧娘闻言,伸手摘下高处残留的一个癞葡萄,利落的掰了开来,将里边的果瓤挤了出来,一口吸了进去,抿了半晌,又将果瓤里的籽一粒粒的吐在了果壳里。
郑令意见她这一副驾轻就熟的样子,疑道:“你是点心斋的厨娘,怎么还瞧得上这样粗陋的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