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氏瞪大了眼睛,往床角缩进去,嘴里含糊道:“是你,是,是你。”
“娘,您说什么呢?”郑燕回拿着帕子走了回来,又为鲁氏揩手。
“噢。”郑令意淡定的说:“咱们刚才说起花姑姑来,大概是叫娘想起她来,所以激动了。”
“到底是陪着我母亲那么些年了,难免……”
郑燕回的话被鲁氏的尖叫声淹没了,“滚,啊啊啊,滚!”
郑燕回皱起眉来,郑令意肯不计前嫌来看鲁氏已经很好了,没想鲁氏都成这个样子了,却反而是那个放不下的人,“妹妹,你看……”
“罢了,让夫人好好休息吧,我去绰然院里看看。”郑令意沐浴在鲁氏惊恐的尖叫声中,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这对于她来说,反倒是很悦耳的。
听到这个能干弟妹的名字,郑燕回眼神闪动了一下,又看了郑令意一眼,如常般点点头。
郑令意记住了她这个眼神,到畅居院里时便蔡绰然问:“你这管家婆子做得可累?”
小侄儿伸了手要她抱,郑令意虽坐稳了胎,但谁又敢让她抱呢?
蔡绰然捧了脸对郑令意丧气的说:“自然是好累,管到夫君那两个嫡兄头上,更是要耗掉我一把头发。”
郑令意听她絮絮叨叨的开始诉苦,吴柔香不得出面,郑容岸总觉得蔡绰然亏了他院里的,隔三差五派不同的人来跟蔡绰然对账,把蔡绰然弄得烦了,把郑容岸院里的账全堆给苗氏。
苗氏也只能苦笑,谁让他们是嫡亲兄弟呢?可苗氏接手了这个院里,钱氏那就得蔡绰然来应付了。
郑容礼过得是醉生梦死的日子,只要有银子,就是无忧无虑无烦恼。
可他自己没有进项,私产还不够养他院里的妾室,从前不管事吴柔香还是鲁氏掌家,为了能让他安分点,银子总是管够的。
可蔡绰然又不是她们,结清了郑容礼欠下的积账之后,就同那些饭馆酒肆,秦楼楚馆打了招呼,每月只结多少的银子,若是他们由着郑容礼花的多了,别想着能够多从国公府里拿出去一个子儿。
郑容礼花天酒地受了限制,这种事情郑国公只会夸蔡绰然做得好,无人给他撑腰,只能回来找钱氏发火,钱氏又来找蔡绰然诉苦。
“她可没那么简单,院里妾室的份例我可是日日算足了给她的,但每月发到她们手里的连一半都没有,这积少成多的,想来她手里也攒了不少。”
就算是个石头,钱氏也能榨出油水来。
“我记得你说过钱氏颇有心机,近来又常带着几个孩子去爹跟前转悠,你可小心些,抛开这桩管家差事不稀罕,别的可要小心。”
蔡绰然身边还有个软团子,虽然鲁氏已经病了,可这钱氏的做派,比之鲁氏当年却也不遑多让。
“我知道,她的不安分藏不住,前些日子吴家老夫人登门看女儿来了,姐姐你可知道?”
蔡绰然话刚说完,就见郑令意嗤笑了一声,道:“母女俩一道闲得发慌,也是彼此做个伴吧。”
乔氏在吴家又岂是那么好掌权的,早几年郑令意私下帮着给高曼亦和万圆圆出了不少主意,哥儿也叫万圆圆养回去了,如今这两妯娌早就联手捏住了吴家大小事,乔氏空有一份虚假的体面,摆出来哄哄不知情的人罢了。
“公爹那日明明在府上,却装作不在,钱氏得了消息,自己到吴老夫人前头献殷勤了,说是陪着她去见吴柔香了,还陪着掉眼泪呢。”蔡绰然讽刺的说,若是亲眼瞧见,钱氏的演技定比什么角儿都精彩。
“怎么,想拱着她给吴柔香出头,让吴柔香掌家,她自己分权?”郑令意不费力的揣测道,蔡绰然点了点头。
郑令意笑了一笑,道:“我那婆母如今哪有这心力?能收拾好自己的吃喝拉撒就不错了。”
“姐姐猜得不错,此事没有下文。”
钱氏虽有心机,但到底没有倚仗,蔡绰然又不恋权,她蹦跶的次数多了,蔡绰然就把权往苗氏手里一塞,苗氏接不过来,钱氏倒是明示暗示了好几回,说自己也可帮忙管账。
可苗氏哪里敢让她来管,又求到蔡绰然这厢来,如此折腾了数次,蔡绰然当着苗氏、钱氏的面就道:“既然嫂嫂在大家子里过得这样憋屈,不如请公爹分家好了,咱们各自拿了各自的份,也不用过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了。”
苗氏听得面红耳赤,连声道:“弟妹说的是哪里话,不可不可。”
钱氏却没有说话,郑容礼是嫡出,本来就比郑启君多得一份,鲁氏的私产少不得也要分,若真是分家另过,虽说没了国公府的招牌,可钱氏的日子能比如今痛快好些!
“弟妹府外头的宅邸也修了好些年了,想来,想来也是存了这个心思的吧?”钱氏斜上睇了蔡绰然一眼,轻声道。
“是啊,可你要想我替你开这个口,那咱们还是熬着吧。”蔡绰然说着直白的真话,堆起一脸的假笑来。
钱氏奈何她不得,紧紧的咬了咬牙,出去的路上又开始折腾起苗氏来,苗氏避之唯恐不及,心里却在想,一家子离心离德,离分家也不远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朱氏
庭院幽远,烛火寂寥。
沈规在正屋门口站了会子,看着严氏和小儿子的身影映在窗子上,显得既熟悉,又陌生,莫名有种时光飞驰的恍惚感。
这个小儿子不是艾草生的,更不是严氏,而是平王妃给沈规挑的一个姨娘朱氏所出。
朱氏原是皇城里的宫人,宫里裁撤人手,平王妃那日恰见到一帮宫人拿着包袱出宫,朱氏在其中也算是上是相貌出众,只是不爱说话,在主子跟前没有体面,也没有多余银子疏通上下,所以被撤出宫,倒是入了平王妃的眼,要了她来府里伺候沈规。
朱氏容貌秀丽,说话温声软语,沈规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歇在她一人房里,心烦意乱时也会冲她发脾气,偶尔过分了些,无理取闹了些,朱氏只有默默不语,却也不搭理沈规,睡觉时也背对着他,沈规去哄她,哄出几分趣儿来。
柔软蒲草草茎里竟也有一点韧性,让沈规咂摸出一点不敢回味的熟悉感来。
艾草和朱氏的第二胎都是女儿,沈规就让她们留在自己身边养了。严氏也没二话,有一儿一女,又有为正妻的体面,于她来说,好像就够了。
阿元正端了宵夜回来,瞧见沈规站在门口,连忙行礼请他进去坐。
“不必了,我先前让夫人将哥儿的屋子理出来,夫人怎么如此拖沓?”
沈规也是这个年纪分出来住的,他的儿子自然也遵循此例,严氏舍得或舍不得,这由不得她。
“已经收拾好了,不日就要搬了。”阿元知道他不满意,连忙道。
“不日?”沈规不悦道:“明日就搬!”
阿元赶紧应了,严氏听到门外的响动,走出来时只瞧见沈规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