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令意很快一笑,道:“那你院里是光秃了些,种株花树也好,移栽总会伤根,可第二年就好了,开得热热闹闹的,广云瞧了也高兴。”
万圆圆一想到广云,神色都柔和了下来,两人进屋来坐着说话。
郑令意屋里的陈设还是旧时模样,她到底是念旧的,只是有些东西烧毁了,不得不买了新的替补。
万圆圆曾让人去静居看过,说是烧得厉害,也觉可怕。
“婆母叫公爹给送到庵堂代发修行去了,抱着孩子做挡箭牌也无用,那个孩子又被送到我这儿了。”万圆圆抿了口茶润润嗓子,道。
郑令意‘嗯’了一声,道:“那嫂嫂辛苦了。”
她只是习惯性的伸手抚在肚子上,并没有十分波动起伏情绪。
“公爹还让我把那些爱嚼舌根子的婆子也都清理了,你的小名……”
郑令意闻言睇了她一眼,眼神里有些灰冷的情绪,却只是勾唇一笑,道:“不是我的小名,只是原先给孩子起了预备着,闹着玩的,喊着喊着就叫人给传了出去,还望嫂嫂替我澄清一二。”
这话的真假万圆圆不知,只是郑令意这样说了,倒也是个很不错的收场,毕竟是疏不如堵。
万圆圆又问到了郑令意的孩子,除了说一切都好,郑令意也说不出别的什么,孩子还在肚子里,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等静居修好了,孩子也该出生了,到时候还是搬回来住吧。”这话是吴老将军的原话,万圆圆不过复述一遍。
“嫂嫂。”郑令意显然是很为难,她默了一会,道:“夫君是怎么长大的,想来嫂嫂也是知道一些。至于我,明明是自己的家,却活得像是寄人篱下。如今搬了出来,虽然有些狼狈,但到底叫人安心。再搬回去的话,莫说夫君他是一百个不愿意,就连我,也很犹豫。”
万圆圆转头朝外边睇了一眼,院里全是年轻的婢子和粗使的婆子,她想了想,道:“你在这院里生孩子,身边伺候的全是未经人事的婢子,能安心吗?回家来,给你寻摸个顶好的稳婆,婆母又在庵堂里,家里只有护着你的,没有要害你的。”
郑令意看着万圆圆一笑,觉她这个长嫂自从寡居之后,倒是更有些长嫂的样子了,虽然是叫吴老将军给逼着来的,但到底也是好好的想了说法来劝郑令意。
这一番话,不知在心里琢磨过多少遍了。
“京城里最有名的那个姓苏的稳婆,嫂嫂可知?”郑令意道。
万圆圆以为郑令意是在给她出难题呢,一咬牙道:“只要你回来,我就是三顾茅庐也给她请来!”
郑令意连忙道:“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苏稳婆是夫君舅母的亲姨母,她早就替我说定了的,待到了生产那几日,舅母也会亲自来陪我的。”
虽说不是名分上的舅家,但毕竟是人家血脉里联系,而且吴罚只认陆家,旁人怎么想,他何曾在意过呢?
万圆圆算是彻底没辙了,她叹了口气,道:“你们是真不打算回来了?”
郑令意不解道:“嫂嫂难道就真的这么想我回去?”
万圆圆被她问得愣住了,想了想,道:“我是想着,迟早是要分家的,我瞧着二弟妹早有这个心思,只是不敢提,如今你们一走,公爹那样不快,她更是不敢提了。”
郑令意无奈道:“那岂不是更怨我了?”
“二弟妹如今倒是想明白了些,你与她本也没有深仇大恨,还不是婆母闹出来的事?她不能明面上怨怼长辈,也只好冷落你了。”万圆圆如今事事旁观,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第二百八十章
秦二娘
万圆圆的劝说没有起到效果,也不知吴老将军是不是生气了,接下来的日子,他没再让万圆圆过来,只是偶尔给他们送来一些吃食,譬如说西境的椒麻和南边的果子,这些果子不是闷辣的要命就是酸的倒牙,郑令意几乎要以为吴老将军在惩罚她。
但经过巧娘与金妈妈的巧手烹调后,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尤其用椒麻炖的猪肚,若不是天气渐热时节不对,郑令意恐怕是日日要这道菜上桌了。
想来,吴老将军应该只是出于单纯的疼爱之心吧。
吴老将军与他们尚能保持联系,但郑家却真真正正是半点响动也没有。
郑令意倒是无所谓,只是郑嫦嫦因为这事明里暗里受了米娴不少的奚落。
米娴总是提起这事,滕氏多少也有受些影响,但郑嫦嫦言行举止皆让她满意,米兜儿对她也很是喜欢,两人亲近的很,郑嫦嫦待人接物出自真心,滕氏看的明白,自然也不好无端的说些什么。
吴宅里的绣球花开了,白、粉、紫、蓝、绿,美的像是天上的彩虹落了地。
郑令意并不了解原来的那户人家,只觉得他们定然有一个好花匠,就想让吴鱼又将原来的花匠给聘了回来。
那花匠竟是一个女子,只是生得人高马大,长发捆成辫子,又高高的盘在脑袋上,用蓝布利落的包裹住,一看就是个麻利性子的人。
“我不签卖身契。”那女子做秦二娘,说起话来也不怎么客气。
绿浓揣测她大概是有手艺的人有心气,便也不在意,只道:“那短契呢?一年一签?”
秦二娘今个本不打算来,她知道这间的宅子新主人是个吃官家饭的,而且还是大理寺的官儿,她觉得这些人大多傲慢,不想赚这个钱,只是吴霞信誓旦旦说,这家的大人不管内宅的事情,内宅全是夫人做主,而这位夫人又是个明事理的好脾气。
吴霞与秦二娘算是投缘,今日来也算是卖她一个面子,好回去交差,反正她也知道自己这脾气,只爱侍弄花草,不爱伺候人。
绿浓温和的态度倒是让秦二娘有些意外,她这才抬起眼睛看了绿浓一眼,见她专注的看着自己,眼神中并没有半点不屑和傲慢。
秋月、秋霜一路说说笑笑的打跟前走过,两个姑娘穿的衣裳比百姓家的姑娘好多了,可见这位夫人的厚道,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秦二娘想了想,道:“原先与钱夫人并没签什么契子,我自己估摸着时候上门伺候花草就是了,只管花草养的好,其他的不管。”
“咱们府上也不需你管其他的,只是花草却要换些样子,从前家中窗外有株鹅掌楸,夫人最喜欢,想在这宅子里头再种一棵。海棠和绣球虽美,只这两种花却是太单调了些,夫人希望一年四季都能有花赏。如此就多了许多差事,你不住在府上,怕是会监管不力。自然了,你出力多,工钱自然也丰厚。”
绿浓说话温和归温和,但有些事情却是要先说个清楚明白的。
“我,我不方便住在这宅子里。”秦二娘稍有一些心动,但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当。
她们二人就在正屋门前西边的花廊下说话,好大的一只狗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硬是挤到绿浓身边,四脚朝天的躺着,要她替自己揉肚子。
秦二娘先是吓了一跳,后见狗不叫也不乱动,好像一块软乎乎白绵绵的云。
“娇娇呀,怎么这样爱撒娇,夫人给你取的这个名字,真是对极了。”绿浓一边笑,一边帮它揉着肚子。
她又抬头对秦二娘说:“为何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