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这是孙女史给你布置的功课?”郑嫦嫦小声道。
郑令意摇了摇头,道:“功课我早就写完了,练字罢了。”
郑令意在遇见孙女史之前,已经在跟着蒋姨娘学字了。
孙女史虽帮着郑令意答疑解惑,但笔墨纸砚什么的,依旧是要蒋姨娘自己备好。
蒋姨娘每月都会省下一部分银子,等轮到巧罗出去采买时,偷偷买好这些东西带入府内。
不知不觉间,郑令意识得的字儿,已经渐渐赶过了蒋姨娘。
有时候两人同瞧一本书,蒋姨娘还得向郑令意请教生僻的字眼呢。
郑令意写字又快又好,郑嫦嫦却看得打起了瞌睡,眼里水光一片。
虽是一母同胞,郑嫦嫦却不是很喜欢读书写字。
于针线一事上,反倒是很有兴致,偶尔央着郑令意给她画个绣样子。
蒋姨娘也随她,省下银子给她配了一溜儿颜色的绣线,粗粗细细的针。
“爱绣花也好呀。自己能养活自己。”蒋姨娘如是说。
郑令意觉得很有道理,也跟着绣了几天,只是空有形而无神,远比不得郑嫦嫦。
郑令意颓唐的想着,‘绣花也是需得些天分的。’
蒋姨娘倒是宽慰她,外头的手绢有卖十文钱的,也有卖五文钱。
郑嫦嫦的手绢能卖十文,而郑令意的手绢只能卖五文。
可五文也是钱呀。
五文钱,也能得五个酥油饼呢!
一想起这酥油饼,郑令意就忍不住咽口水。
她们这东西两苑的姨娘已经跟着道姑们吃了整整三日的素斋了,吃得整个人都像根恹嗒嗒的青菜梗子。
郑令意有些后悔将那两块梅干菜饼给了吴罚,回来还挨了一通蒋姨娘的骂。
她对蒋姨娘说是自己不小心把饼掉地上了,正好是个泥水坑,也没法子再吃了。
蒋姨娘心疼饼,又惋惜孙女史没能吃上饼,一早上都在唉声叹气。
郑令意听得耳朵发蒙,幸好巧罗从外院提了午膳回来,叫蒋姨娘分了心。
巧罗前脚刚到,万姨娘后脚就领着巧绣和郑绵绵来了。
她神色似有些掩饰不住的雀跃,对蒋姨娘道:“姐姐,我们今日一道吃午膳吧。”
姨娘的菜色都是一样的,所以桌上便有了两份一模一样的菜色。
郑令意吃了一勺素油炒豆腐,微微蹙眉道:“没放盐。”
蒋姨娘也尝了一勺,果真是没放盐,“大厨房对咱们本就不上心,凑合着吃点吧。”
万姨娘见状便对巧绣道:“去把哥哥给我的那坛子豆豉肉丝拿来,拌在这豆腐里,正正好呢。”
蒋姨娘见万姨娘眉宇间染着轻快笑意,也不由自主的笑道:“你这是遇上什么喜事了?怎的喜气洋洋的。”
万姨娘忙收敛了神色,轻道:“有这么明显吗?”
对面母女三人皆点了点头,连郑绵绵也点了点头。
万姨娘揉了揉自己的脸,俯身轻道:“方才和巧绣一道去领饭菜,听说下人们说安和居出了乱子,鲁氏吓坏了,竟从椅子上跌落下来,摔伤了臀骨,好不狼狈呢!”
她一说完,还以为旁人都会像自己一般幸灾乐祸,却见蒋姨娘忧心忡忡的问:“怎么会忽然摔下来了呢?”
万姨娘眨了眨眼,道:“说是炭盆一下子着了火,蹿的老高。那是熏炭炭盆,离得近,所以鲁氏就吓着了。”
“熏炭?”蒋姨娘嘴角微微抿起,似有几分不解,道:“熏炭怎么会起火?”
万姨娘吃着菜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这张饭桌上,只有郑令意心里通透。
她小口的吃着那碟子更没滋味的素炒油麦菜,抬眸看着大人们说话,一副一无所知的好奇模样。
春日的午后,该是明媚又不燥热的。
蒋姨娘却说外头乱,不许郑令意和郑嫦嫦出去,也把万姨娘给哄回了屋子,乖乖待着。
三个女孩子在门口踢了一会子毽子,也算是消了消食,便被蒋姨娘各自安排去午睡了。
“姨娘,你不睡吗?”郑令意躺在偏阁的小床上假寐了片刻,又睁开眼睛看着端坐在桌前打络子的蒋姨娘。
蒋姨娘摇了摇头,道:“我睡不着,你快睡吧。”
她不是睡不着,只是想多攒些银子,若能熬到腹中孩子落地,生产那一日,需要打点的地方多了多去,银子自然是多多益善。
蒋姨娘的心思郑令意全然知晓,正是因为知晓,所以才更添酸楚。
她翻了个身,见郑嫦嫦睡得正香的小脸,无力的笑了一笑。
她和郑嫦嫦的小床虽称不上高床软枕,但好歹也是用细细弹过的棉花纳的被子和褥子。
巧罗和蒋姨娘亲自动手给她们俩做的小枕,里边装的是在太阳底下晒过的决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