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婉还是不吭声,固执地将头朝着马车外。
寇冲并不在意她的冷淡,仿佛他已经打定了某种主意,即使被所有人反对,也不打算改弦易张。
将人抱在怀里,在她的沉默中,他的声线冷淡狠厉,“如果谁敢跟你定亲,知道我会怎么做吗?我会把他抓到军中,尝尽酷刑。再一寸一寸敲碎全身的骨头,挖了他的眼睛,斩断四肢,将他烧得干干净净,挫骨扬灰。”
俞婉如坠冰窖,周身泛起一层疙瘩,控制不住牙齿打颤。寇冲强硬地将她掰过去,唇齿相贴,如同情人般呢喃,在最亲密的姿态中,放最狠的话,“至于你,一定不会想知道我会怎么对付你,我也不想那么对你。乖乖的,等我三年后回来,我们就成亲。”
她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他成亲?俞婉觉得寇冲疯了,也不相信他的鬼话,不过是哄骗她的手段罢了,倒是将那些狠话记住了。他为了玩弄她、折辱她,居然连她成亲都不肯,是只想将她当成他一个人的禁脔吗?
这辈子的寇冲跟上辈子完全不是一个人。她明明敬而远之,就为了跟他划清界限,他却比上辈子还要狠厉,对她的手段更加残酷起来。
到底哪一步出了差错,已经不得而知,唯一能确定的,她一定要远离他。寇冲就是个疯子,他一定不会叫她好过,俞婉无比坚信这一点。
寇冲又走了,他回来很安静,走得时候没有跟任何人说。俞婉不敢也不想去关注他的消息,她将自已完全麻痹,将寇冲排除在自已的世界之外。
前些时候,为了拉拢跟薛仁甫的关系,俞婉一口气做了五十盒复原膏,听消息说卖得极好。薛仁甫再一次来拿货,俞婉又给了他五十盒,只为了多赚钱点。
除了复原膏,还有一开始研制的玫瑰香膏、白玉兰香膏、梅花香膏,她都又制作了一些。一直到八月节,整整两三个月时间,俞婉闷在屋里,一心放在香膏香粉的研制上。
俞家兴担心她一直闷在屋里将自已闷坏了,赶她出去走走,“我说你的笄礼该好好办一下,就是不宴客,自家亲近人坐在一起吃顿饭,也算是个意思,你又嫌麻烦。明儿罗衣家宴请,你二伯母一早来请,特意招呼了你,再不能推了。”
俞婉一直得过且过,吃吃喝喝,悠悠闲闲,这两月突然打了鸡血似的,大批大批的香膏香脂往百香阁运。就算跟薛家的关系今非昔比,也不能如此压榨婉儿。俞家兴有心找薛仁甫说道说道,薛少东赶着一批茶叶去了安西卫,刘掌柜又不熟,只好按捺下来。
胡杏娘如今的日子很是滋润,儿子记挂她,月月朝家里捎带东西,一次比一次贵重。前些时候来信,叫家里去化隆县置办房子,不是在巴掌大的阳康镇,也不是扣扣索索的小宅子,而是五进的大院!银钱都捎来了。
因着儿子的关系,乡里乡亲谁不高看她一眼。往常与她不对付的,如今全成了闺中密友,苦了大半辈子,前后嫁了两个男人,都没有生个好儿子有用!
胡杏娘一边美滋滋地比划明天出门要穿的衣裳,一边对着镜子里父女俩的倒影,“人家薛家看重大姑娘才把她的东西往前推,自然卖得好。不说前些时候,便是这两月赚得银子,只怕就够在阳康镇置办宅子了。累是累了点,旁人想受这份累只怕不能够,如今辛苦,挣出这么大一份嫁妆,往后就只有享福了。”
天气太热,俞婉胃口不好,吃了半天,碗里的米没消多少,桌面上一大碗绿豆汤没了大半。她是努力赚钱打算在阳康镇开店铺,却不是为了置办嫁妆,而是心里那一份隐忧。
寇冲还没有打算放过她,每回朝家里捎带东西,都有她的一份,不是昂贵的西域奇珍异宝,便是只在长安出现的好东西。
俞婉看过便锁在柜子里,越积越多,人不在,那些东西彰显了他十足的存在感。跟他的人一样霸道,明明她不想要,却不得不在房间里收拾出一个角落,妥善珍藏。
她仔细想过,这辈子她只想好好过日子,这样一来,位高权重的寇冲绝对得罪不起。不管先前他们有什么矛盾误会,她一再避让,他总不能赶尽杀绝。只要在他回来之前嫁人,尘埃落定,他总不至于真对她下狠手。
第三十三章 他说回来就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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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马车上他说过的狠话,俞婉记了很久,思来想去,却是置之不理的打算。上辈子寇冲就算是恨她了,后来她嫁进周家,借用周家少爷的铺子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他有那么多机会为难,也没见他将她逼上绝路。
固然有忌惮亲爹跟后娘的意思,更多的原因是周家少爷小人物一个,不值得他费心。就算她再讨厌寇冲,也得承认他是个做大事的人。
将来夷人大肆南下,铁骑踏破大周美好河山,全靠寇冲守住西北要塞,凭一已之力将夷人赶出关外,守住了俞家世代安居的永平卫。只要她离得远了,今生再恨也有限,俞婉赌得就是上辈子对寇冲的了解。
至于那一晚,细细想来,她多次言语激怒,他又是青春燥欲的年纪,一时把持不住也是有的。当时又气又恨,时间长了,情绪淡化,很不必执着地放在心上,反正最后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她依然是完璧之身,不至于就要他如何。
还有成亲那话,俞婉从未放在心上,恨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她早就累了。跟他形同陌路毫无牵扯,便是她最大的愿望。他也不见得是因为喜欢她才要成亲,他们的关系淡的很,她跟寇冲的交集还不如爹跟他的多,何至于就非她不可了?
等她嫁了人,或许就像上辈子一样,再无牵扯了吧。
这样一遍一遍安慰自已,暗示自已,事情便好像真的说过去就过去了。俞婉只是凭着一股陌生的紧迫跟急切,加快了赚钱的脚步。
钱赚着,日子也要好好过。
她最怕暑季,天气一热,人就懒,胃口跟着不好。近来很是研究了一番,制作了几道爽口的腌菜小吃。最喜欢的便是跟周家一个厨娘学来的酱瓜,用蒜瓣、酒糟、细盐、糖、醋,特制的细酱将洗干净的嫩瓜腌制一个时辰,吸饱了味道之后捞出风干,再放入酱中,进行第二次腌制。
这道菜绝就绝在第二次腌制,不但保持了嫩瓜的鲜甜可口,关键的是爽脆,吃起来吧蹦作响,听着声便驱散了暑季的闷热。
除此之外,还有一道用来吃冷粥最好不过的腌萝卜,先把萝卜切成细条长,焯水,加盐后挤干净多余的水分,再焯水。加橘皮、醋、海椒,放入陶缸,吃的时候捞出来,萝卜便是粉粉的颜色,酸酸的辣辣的,甜脆可口,最解暑气。
俞香月怀孕到后期,最喜欢吃些重口的东西,三婶上俞婉这里讨要了好几次。
第二天是俞罗衣的好日子,二房对这个女儿极为宠爱,期望也大,及笄了,就是大姑娘可以说亲了。俞罗衣也争气,几个月不见,一改先前风风火火的性子,娴静地坐在闺房中,接受婶婶嫂嫂们的检阅,笑不露齿,行不露足,可见费了大功夫培养。
俞婉站在人群的角落,看着人群中间接受夸赞的俞罗衣,想起上辈子的罗衣,美丽翩然,比之现在气派不知多少倍。或许就是那样大家闺秀般的罗衣,才得了胡杏娘青睐,将她迎进门做儿媳。
上辈子的罗衣,手中有苍兰仙露,将二伯娘娘家的茶坊经营地有声有色,在整个化隆县赫赫有名。那时的罗衣有才有貌,费心求娶的人家从大柴村排到阳康镇,多少年轻有为的男人任她挑选。她最后选了寇冲,也是因为整个地界,再也没有跟他们相匹配的人,他们俩,是上天注定的一对。
这辈子,因为失去苍兰仙露的罗衣没有了傲人的资本,也只好放下身段讨好胡杏娘,才能入她的法眼,争取一个备用的名额吧?俞婉也不想将罗衣形容地如此不堪,实在是盯上寇冲的人家不少,连薛家干娘,都在隐隐打探胡杏娘的主意。
她是不打算抢着去过那独木桥,耐不住也算寇冲的妹妹,争相讨好的人不少。姑娘们跟她搭话,打探寇冲的情况,俞婉只是一味装傻。反正她没关注过寇冲,他的家信中就算提及她,俞婉也没回过哪怕只言片语,他们这辈子再无瓜葛的。
见在她嘴里问不出什么,还不如跟胡杏娘套近乎,身边人慢慢散了。
俞香月靠过来,努努嘴,“瞧瞧那样子,像什么啊,哪有女方上赶着的。什么年纪还小,还要留两年,倒是别大张旗鼓办这宴席啊,不就是为了告诉大家家里有个女儿,年纪到了,有想法赶紧来探,晚了就没机会了,谁看不出来啊!”
俞香月挺着硕大的肚子,颤巍巍的,看着就叫人胆战心惊,俞婉连忙扶她到一边坐下,“没记错的话,你就是这个月的预产期吧?怎么还没动静。”
“没事,我家有这传统。我娘生我二哥的时候,迟了半个月,我二哥还不是活蹦乱跳的。我一个舅舅也晚生一个月呢,不缺胳膊不缺腿的。”俞香月拿起桌上的果子,靠在墙上悠闲吃着。
“那也不该大意,不好好在家里等着,跑回娘家来做什么?万一生在这边,你公公婆婆能乐意?”当地的风俗,出嫁的女子可不兴回娘家生孩子,说是将婆家的运气带回去了。
“我心里有数,不会那么快。”俞香月拉住俞婉坐下,“你那个复原膏可真好用,我一直抹着,肚子上一点纹路没长,她们说后期会痒会痛,我也没反应,婆家那边许多亲戚托我跟你买呢。”
苍兰仙露出品的东西,哪有不好的,俞婉对这个是极有信心的,“等过段时间,我搬去镇上,你们要买就方便了。”
“你要去镇上开铺子?”俞香月惊喜。
“也不一定,具体是在镇上还是县城,得再商量。三叔也打算在镇上开铺子,如今应该选好地址了吧?”
“我没注意家里那些事,听我娘说,看了几个地方,都不错,只是还在犹豫到底卖些什么好。咱们这里什么都有,什么都不出挑,若不是我爹从沙洲弄回来些东西,还攒不下来这些家当呢。”
俞婉原本打算跟三叔将铺子开在一处,如今也知道这想法不现实,三叔虽攒了些家底,到底有限,顶多在镇上盘个铺子。她却是打着远离阳康镇甚至化隆县的主意,注定走不到一起。
第三十四章 给寇冲娶亲当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