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莱特。”

维斯塔放心下来。她从早上八点就一直守在这里,她的后背和两胯在那破旧的椅子上坐得生疼。她慢慢走到门口,让科莱特进来。

“还好吧?”

“是啊。”维斯塔答道,然后转过身看向她的身后。“是不是啊,亲爱的?”她鼓励地问道。

雪儿没有回答,只是侧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床头柜。

“她刚刚吃过药了,”她告诉科莱特说,“而且她还睡了一小觉。希望她很快能再睡一会儿。”

“她感觉怎么样?”

“一直都疼痛不已。不过我觉得应该没问题。我觉得没有什么受伤的地方,至少没有特别严重的伤。”

除了她的皮肤,还有她的心、她的精神,她心想。

但所有的这些都会痊愈的。是的,会留下疤痕,但只要她想,都会痊愈的。

科莱特走进房间。她手里拿着一束花一束康乃馨,是那种廉价的花,使维斯塔与墓地联系在一起还有一袋罐头和一些小包的食品。“汤,”她说道,“我觉得汤应该是不错的。另外我还买了一些面包和一些葡萄。你应该吃点东西,雪儿。”

“我不饿。”雪儿说道。

“好吧,那就待会儿再吃,”她说道,“我还买了利宾纳。每个人都喜欢利宾纳,是不是?”

雪儿抬头看着她,眼睛里再次充满了泪水。“是啊,我喜欢喝利宾纳。”

科莱特的脸上露出笑容。天啊,她笑的时候真可爱,维斯塔心想。当所有的压抑和痛苦从她脸上消失后,她就变得很漂亮。她走到洗碗池前,把品脱杯接满水,把花插在里面,还尝试着整理了一番。“侯赛因送来的。”她说道。

“你瞧?”维斯塔说道,试图让气氛显得轻松欢快些。“这是不是挺好看的?每个人都在尽他们最大的努力,是不是?”

“花里胡哨的东西。”雪儿说道,然后闭上眼睛。

维斯塔关上门,脸色立即阴沉起来。一整天要保持微笑还有这几个小时一直在安慰的负担让她筋疲力尽。那个该死的男人,她心想。我要休息几个小时,但在那之后我会直接去他那里。我不敢相信他这么大胆。彻头彻尾的杂种。我要去他那里然后告诉他,只是因为他们废除了房客的权利并不意味着他可以这么欺负人。我已经受够了,真的,我已经够了。

她的身体变得非常僵硬,使她不得不一直扶着楼梯扶手才能下楼,每次只迈出右脚,一级一级地慢慢往下走。

她今天体会到了衰老,而且她讨厌被提醒着70岁确实老了。她总是以自己能保持年轻而自豪,奋力反击着那些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出现的年老的态度,然而最终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想法令她恐惧。她真希望在她还在雪儿房间的时候记得吃一片曲马多,但是她公寓里还有好多布洛芬。吃几片药,喝一杯茶,再躺下休息一会儿,然后我就直接去他家,她心想。我一定要告诉他,他不能欺负人。

她打开公寓门的瞬间,一股臭味扑面而来。就像那只老鼠一样腐烂,恶臭,老旧却要严重得多。那是一股浓稠黏的味道,而且这股味道很强烈。

“哦,天啊。”维斯塔说。这回又是什么?难道我受的罪还不够吗?真的,就在今天,就在最近这几周?我受的罪还不够吗?

她打开楼梯间的灯走了进去,用她开衫外套的袖子捂住脸。是下水道的污水,她就知道会是下水道的问题。不难闻出来这是屎尿和肥油的味道,尽管这并不是你每天都能闻到的臭气。

在她脚下,地毯又湿又黏。维斯塔频频作呕,还是向前走去。是那些下水管道。她已经一次又一次地要求他来修理那些该死的下水管道。什么东西发生了严重的故障,而现在弄得她的厨房到处都是。

第二十七章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我早就告诉过你了!我和你说过多少次叫你解决这个问题?现在你看看。”

房东坐起身来,戴上他的眼镜。

“你谁啊?”

“别假装你不知道我是谁。我是维斯塔·柯林斯!我的卫生间到处都是屎!我告诉过你,你需要处理那些下水管道!”

“冷静点,亲爱的。”他说道,随即听到电话那边愤怒的尖叫。

“别告诉我冷静点!你怎么敢跟我说冷静点!而且别该死地叫我亲爱的。我不是你的亲爱的。”

有人点着了她的内心,他心想。只要一有机会,我得把那电话从门厅拆除。我可不想付着月租听她朝我咆哮。

“你这个懒惰、贪婪的小男人,罗伊·皮尔斯!之前你就像你小时候一样,现在你变得更甚!我的公寓被毁了,被毁了!卫生间到处都是下水道的污水,现在都快漫进厨房了,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好吧,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怪在我身上的。”他乖戾地说道。

“因为你一直拖着拖着不叫管道工来修理,现在每当有人在楼上冲厕所,或者用水龙头,就有更多的污水从我的马桶里涌出来!你要给通下水管道的公司打电话,而且你现在就得打给他们。你听到我说的了吗?”

好像我就会照做一样,我又不是钱造的,尽管她觉得我是。

“我回头过去看看。”他说道。

“不,不,不!你需要现在就解决这个问题!侯赛因已经试着修理那个满是粪便的马桶一个多小时了,而他根本弄不了。好像是什么油腻的东西堵住了下水道。这需要专业人士拿着通管道的杆子,而不是你和一瓶漂白剂。”

“我说了,”他重复道,“我回头会过去。”

“那你叫我们在这期间要做些什么呢?没人能用厕所,即使用了冲下去的也会再溢出来。而且我不能再用我的公寓了,完全不能用了。我没法洗东西,我没法做饭。如果我试着在那里做饭吃,我很可能会被毒死。”

那也不会是场悲剧的,你这个讨厌的老太婆,他心想。照我看来你已经活得够久的了。

“我发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她说道,“如果你不把这个问题解决,我明天就给市政厅打电话。到那时候你就不仅仅是修理那些下水管道了,你还得换掉那些坏了的热水器,还有可能要安装暖气设备,还有消防设施。之后还要解决门锁的问题,清理楼下那一地的脏水,还有其他我让你侥幸逃脱没有解决的问题。我已经受够了这堆烂事。这是他妈的最后的通牒。在问题解决之前我会去住旅馆,并且要你埋单。”

“你先等等,没人和我说要住旅馆的事情。”

“好吧,那你想我怎么做呢?你想我去举报你?你想这样吗?我相信他们会感兴趣的。老鼠,下水管道的污水,还有楼上躺在她房间那个可怜的孩子,浑身上下都是伤,都是因为你。”

“你说什么?”

“哦,是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有你随便给房租涨价。”

雪儿·法雷尔,这里还有雪儿·法雷尔的事情。“你说的这是什么啊?”

“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她甚至都不能洗澡。这太令人恶心了!反正我已经下定决心举报你,你个贪吃的家伙。我猜你以为你可以让她做……做任何事。你让我觉得恶心,罗伊·皮尔斯。我不再忍受这个了。我现在就像住在贫民窟里。”

“好吧,你付多少钱就住什么样的房子,”他耀武扬威地回击道,“就你付给我那点租金,连贫民窟都住不起。如果你不喜欢,你随时都可以搬到别的地方去。随便你。因为我只会等我方便的时候再过去。”

维斯塔陷入了沉默。当她再次开口时,她似乎又获得主动权,好像有人按了开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