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也不觉得你的任何一个邻居有嫌疑?”

“不,我已经说过了!那个地方简直臭不可闻,但这又不是我第一次住在臭不可闻的地方。再说,我觉得他们都有各自要忙的事情。我们几乎不怎么交谈,直到这件事发生。这又不是合租公寓,我们又不是朋友。”

伯克探长打开了之前切恩探长交给他的纸板文件夹。最上面是一张A4纸大小的女人的照片:矮个子,金色的头发里漂染了几缕棕色,白色低胸超短连衣裙,白色露跟女鞋,白色手包,范思哲夹克,夸张的大太阳镜架在头顶。一眼就能看出来自埃塞克斯。她没有看镜头,手里拿着喝了一半的香槟。这张照片看上去像是在某个公开活动上拍的,有可能是赛马会。他仔细看了看这张照片,心想是否用这张照片登报。然后他提醒似的清了清嗓子,巴纳德探员停下来转过身。

“抱歉,巴纳德,”他说,“谢里尔,这位是切恩探长。她来自苏格兰场。”

又是无动于衷。谢里尔噘着嘴,又一次翻了翻白眼。

“伦敦警察厅总部的?”

“有组织犯罪重案组,”切恩探长插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叫我梅里。”

通常说到这儿总会引起一些兴趣,但那女孩只是用她没受伤的肩膀耸了耸肩,表示并不关心。

“切恩探长并不负责这个案子,”巴纳德探员说道,“但我们认为这个案子和她负责的案子存在某种关联。”

“这样啊。”谢里尔回应说,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切恩探长朝伯克探长笑了笑,接过文件夹,摊在女孩面前的桌子上。“谢里尔,”她问,“你对“莉莎·邓恩”这个名字有没有印象?”

谢里尔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切恩打开文件夹,抽出那张照片递到女孩面前,方便她看到。“嗯,那我能不能问你,你认识照片上这个女人吗,谢里尔?”

女孩伸手把照片移近一些,不情愿地撇了撇嘴。拿起照片看了看,细长的眉毛弯成了一道弧线。“这是科莱特啊!”她说道,“我刚才听你说莉莎什么的。”

切恩探长和伯克探长交换了眼神,该死,还真的是她。“科莱特?”

“她住在二号,照片上的样子和她住那儿的时候不太一样,但这就是她。你们从哪儿弄到的这照片?”

“科莱特?”

“科莱特。她在,呃,六月初的时候搬进来的。在尼基失……”她突然看上去难受极了,眼里饱含泪水,“……失踪之后。”

“那你最近有没有见过她?”

“没有。”

“是哪种没见过?你能不能说得具体一点?”

女孩看上去没听懂。切恩探长简化了问题:“你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吗?”

“大概就是几天前,”谢里尔答道,“但我也记不太清楚了。总感觉她不会在这里久住,我觉得她就是暂时搬到公寓里,同时处理一些……事情什么的。和她妈妈有关。我也不是很清楚。她本人不是特别友好,那种你在大街上和她擦肩而过也不会认出你的人,你懂我什么意思。我们在楼梯间打过几次招呼,仅此而已。为什么这么问?”

克里斯·伯克摆出一副“请做好心理准备”的表情。“谢里尔,恐怕那间公寓里发现的一些残肢并不属于已知的受害者,我是说在那间公寓的受害者。在附近的区域发现了更多的残肢,在铁路的路堤那边、花园尽头的旧营地那里。”

谢里尔看上去像是被当头一击,紧紧地抓住桌子,好像马上就要晕倒了。

“你还好吧,谢里尔?”社工问道,“如果你需要,我们可以再休息一会儿。”

“你是说还有更多?”

“嗯,我们还不能认定这就是事实,但是是的,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这点。”

“哦,我的天啊!”谢里尔惊呼道。

“另外在那些遗骸中……你知道他把东西保存在冰箱的冷藏柜,对吧?在那里我们发现了几根手指。于是我们提取指纹,搜索指纹库,结果显示它们属于这个女人,莉莎·邓恩。她已经失踪一段时间了,实际上她已经失踪了三年。我们一直在寻找她。”

“为什么?她到底做了什么?”

“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她是一起案件的目击证人你不需要知道细节。但是……我们只是需要确认这就是她。”

“哦,我的天啊!”她又一次惊呼道。她很明显在颤抖,棕色的皮肤变得灰白,眼睛惊恐地睁大着。“哦,不!他不可能的。她就住在尼基之前的屋子里,就好像他……”

警察们等着她完全接受这骇人的消息。唉,切恩探长心想。这条路被堵死了,我们已经追查她这么多天,但所有的这些工作是无谓的,托尼·斯托特还是逍遥法外。

“对不起,”她开口道,“我知道这消息太震惊了,但我们现在需要你告诉我们你能回忆起的关于她的一切。”

“你想知道什么?哦,我的天啊,我无法接受这件事。”

“我明白,”切恩探长温和地说道,“这绝对是一个可怕的打击,但我们需要你集中精神,谢里尔。看在莉莎的分上。”

谢里尔·法雷尔用一只胳膊擦了擦眼睛,清了清鼻子,看着警察、律师、社工。“科莱特,”她坚持道,“她的名字叫科莱特。”

奈费尔提蒂,Nefertiti,希腊神话中的爱之女神,结尾的titi与表示胸部的titty同音。

第一章

三年前

醒来的时候,她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感觉脖子僵硬得很。供暖设备早已停止了工作,她感觉全身的循环都在变慢,若不是被冻醒了,她应该可以一直睡到午餐时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她坐了起来,脑袋昏昏沉沉,觉得嘴巴干干的。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接近六点。她累极了,这些天她总是感觉非常累。夜间工作真的只适合非常年轻的人,而莉莎已经三十四岁了不再年轻,不再是待在俱乐部里的年纪。自从去年生日之后,和她一起工作的女孩年轻得甚至都能做她的女儿,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过去她常常能在周六清晨四点半结清当天的账目,但今晚带到办公室的四倍浓咖啡也不能使她保持清醒。

她把自己从椅子上撑起来,伸了伸懒腰。至少她完成了工作。她现在记得了,当时在她准备把现金存入保险箱之前大概闭眼休息了十分钟,以保证她不会在回家的路上撞车。我应该离开这个工作,她心说。我不想看到男人们龌龊的一面,从厕所里出来之后,不是流着性欲的口水就是直勾勾地瞪着眼睛。再说我对于这样的工作时间来说岁数太大了这样的工作时间、工作压力以及对可能蹲监狱的担忧。

所有的这一切都不合乎情理,从来都不。她知道酒窖里剩下多少瓶香槟,也知道把酒吧账单上的数字加起来应该剩下多少。每周都是一样的。俱乐部里的两百人共度一个美好的夜晚,有时甚至会是足球运动员或者伦敦市的现代强盗大亨,混迹在妓女和无赖之间,或者是愚蠢地认为他们在肥皂剧里的戏份儿会一直保持下去的年轻演员。九百九十八镑一瓶的香槟还是夸张到他们会考虑是选择喝一杯还是去看跳舞;更多的人选择四百五十镑一瓶的绝对伏特加,然后花五十镑(外加小费)享受一曲贴身的脱衣舞。但是每个星期六,根据酒吧的账单,他们会售出一百到一百五十瓶香槟,而所有的香槟都是直接付现金的。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保持清醒。加油,莉莎。越早完成这些活儿,你就可以越早回去休息。你可以睡觉的时候再去想这些,考虑在警察查封这里之前去举报。一个阿迪达斯的袋子放在了桌子的后面,马利克今早去银行之后放在那里的。她把包捡起来,开始一沓一沓地清点里面成捆的现钞。天哪,她心想其中的一些还包在包装纸里。马利克甚至都没有费心思让钱看上去是用过的。

她当然知道托尼在忙什么。来自巴西尔登、没有任何资产的小伙子不会在二十六岁的时候就拥有几家俱乐部,尤其是在没有任何人资助的情况下。但像奈费尔提蒂这样的地方是的,漂亮的双关语;对于一个脱衣舞酒吧来说是非常好的名字,大门前霓虹闪烁,乳波臀浪,丝毫不浪得虚名就是一个印钱的地方。这也是为什么他要保证他们一直出现在报纸上,为什么他贿赂体育界、流行音乐界和影视界里贪婪的皮条客来这里,在VIP包房里整夜地享用免费的酒水和美女。既获得了名流经常出入的名声,又没有人会怀疑你到底收了他们多少钱,毕竟每个人每天都会在《太阳报》读到这样肆意挥霍的新闻,并且人人都知道足球运动员都是傻瓜。在市区,像这样的大型俱乐部每周六晚凭借价值仅两万镑的酒,就可以轻松赚到五十万镑,虽然他们确实是用某些商品作为交换。

就这样了,她完成了清点,证实了她已经心里有数的数目。这个包里有十八万五千英镑,误差不过几百镑,都是五十镑和二十镑的纸钞。之后的星期一早晨,这些现钞会被存入银行,而通过银行这些钱将会被合法化。

她最后检查了一下办公室。现在她需要做的就剩下把现钞存进地下室的嵌入式保险柜,最后巡视一遍酒吧,然后她就可以关门走人,把剩下的交给清洁工。她蛮喜欢夜晚的这个时间,尽管混合着洒出的饮料味儿、汗味儿和毒品味儿,还有后面包间里精液的味道。她喜欢当所有灯光都亮起的时候,她能看到这个让顾客认为是仙境的地方是如何被烟雾和镜子环绕的。天鹅绒长椅套着纯色防水的尼龙布;被点亮的舞池地板一片乌黑,还有黏糊糊的污渍;华丽的路易十五式镜子有着纯泡沫板的边框。就算是奈费尔提蒂的雕像,留着黑色的刘海儿,手持黄金权杖,胸部裸露在外吸引着年轻人,驻守在入口的大厅处,也是在中国贵阳一家工厂用类似石头效果的树脂镶铸成的。她关掉办公室的灯,转动钥匙锁上门,走下了楼梯。

酒吧包间都是沿着白色砖墙的走廊分布的,用天鹅绒窗帘做装饰,这次是品蓝镶金色条纹边,所有的门帘都挂在屋顶,方便员工整个拉起来隔断房间以提供隐私,或者根据人群的分布移动VIP包房的位置,甚至可以完全地封闭整个空间。所有夜间酒吧的名声依赖嫖客们能感觉到他们在人群中,而在奈费尔提蒂,如果需要,他们可以让人们觉得自己置身更热闹的人群里。她沿着走廊巡视,检查每一个她经过的房间,确认没有人留下,或者喝多了倒在沙发后面没人注意,然后在她离开的时候关上房间的灯。当她刚刚走到一半的时候,她意识到酒吧里还有别的人。

卢克索包厢传出了动静。是一个身体碰撞发出的重复而且有力的声音。是做爱的声音吗?有人在那里做爱?会是谁呢?还有谁留下来?她的同事,在对老板挑衅般地做着龌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