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生捂着被撞疼的肩膀被众星捧月地围在人群中间,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阵仗,憋得脸色通红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答应他们。

众人作鸟兽散后,闻生才犹犹豫豫地拿出手机给邢明打电话,“哥哥,晚上我能不能和同事去吃饭?”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密匝匝地落在他身上,他的脚尖在树影里画着圈,“他们说,是给我办的。”

邢明沉默片刻,问:“你想去?”

“不知道,”闻生低着脑袋,纠结地说,“我都、都答应了。”

“那还问,”邢明捏了捏鼻梁,听声音像是有点不高兴,他忍着脾气说,“晚上把定位发给我。”

“喔,好。”

……

傍晚的露天烧烤店,来的人比下午那时候还要多,快有十几个男男女女,拥挤地坐满了一张圆桌子。

羊肉和牛肉“嗞啦”一声被烤得冒出阵阵白烟,孜然、盐巴、辣椒面依次撒上去,顿时喷香扑鼻。

几个男同事喝了两斤二锅头,一个个满面红光,身前的衣服扣子全都解开了,露出油腻腻一整块突出的肚皮,像是充满气的大皮球。

几个女生也都是浓妆艳抹,穿着漂亮的吊带裙,时不时露出厌恶的神色,有时候又突然前仰后合地笑起来。闻生小心翼翼地扫过那几张陌生的面孔,好像在外卖站都没有见过。

同事感觉到他的目光,嬉笑着解释,“这些都是请来陪酒的,”他看了眼闻生面前装满橙汁的杯子,不屑地嗤笑一声,“给你也来点?”

闻生急忙摆手拒绝,“我不,我不喝酒了。”

“哎哟,好男人啊,”另一个同事夸张地对着旁边的美女挤眉弄眼,“这不得赶紧抓住了,还让他跑了?”

美女立刻心领神会地端着酒过来,纤细的手臂熟练地环绕在闻生的肩膀,玻璃杯已经贴到了他嘴边,“老板,给个面子嘛。”

她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香水味,闻生像是困在笼子里走投无路的动物,拼命摆手还是被灌了一大口。

一股灼烧般的热气顺着喉管从胸口直冲到胃,他呛得像是要把身体里的器官都咳嗽出来,所有人都哄然大笑。

也许是逗弄他这样呆呆傻傻的人太过无趣,大家的注意力很快都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只有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地凑了过来,递给闻生一张面巾纸,“擦擦吧。”

“谢、谢谢你。”闻生没有迟疑地接了过来,他从脸颊到脖颈都涨红了一片,眼尾都渗出了泪痕,整个人狼狈又难堪。

同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忽然觉得闻生这可怜又脆弱的样子,看得他心里有点痒痒。

酒壮怂人胆。

他突然往闻生旁边凑了过去,“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辞职。”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平地惊雷似的,闻生露出惊诧的神情。

“因为你被有钱人包了,对不对,”他说着离得更近了,一只手贪婪地摸到闻生的手背,“看你今天穿的一身都是牌子货,心里爽死了吧。你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比别人骚吗?我也想尝尝。”

他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就被从身后拎着衣领提了起来,悬空了一秒又被狠狠砸到地上,呲牙咧嘴地“啊啊啊”大叫出声,骨头像是断了。

“啊”周围的人立刻惊叫着连滚带爬地跑远,他们都快走光了闻生才迟钝又惊恐地站起来,一抬头却看到邢明的脸,他瞬间就不害怕了,但又觉得不太对劲。

“哥哥。”他惴惴不安地喊了一声。

邢明没有理他。

地上的人像是被撒了一把盐的蛞蝓,蜷缩翻滚着试图往远离邢明的方向爬,却被一脚用力地踩在后背。“啊!”刚被砸到的地方又遭到重创,他鼻涕和眼泪一起往下淌,“大哥,大哥你谁啊?”他像虫子一样拼命扭动挣扎,哆哆嗦嗦地呻吟求饶,“我不认识……我不认识你啊大哥,我没见过你啊。”

邢明薄唇紧抿,神情冷得骇人,精致的脸像是结了一层厚厚的寒冰,“你用哪只手碰的他?”

“我,我没,我没碰他啊……”

闻生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邢明冷笑一声,抄起桌上一只还没被用过的烟灰缸握在手里,一步步朝地上仍疼得来回乱扭的男人走过去,漫不经心地蹲下来。

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和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下,他抡起烟灰缸,残暴狠辣地砸碎了男人左手的每一根手指。

“啊啊!啊!救命!放过我,放过我啊!”

邢明面无表情,把沾满血的烟灰缸扔回桌上,“咣”的一声。他又拿起一只白酒瓶,对着男人的右手以同样的力道重重砸了下去。

男人喊到最后喉咙破音,拼尽全力也无法反抗,几乎要昏死过去。砸到第三根手指的时候,酒瓶“砰”地碎了,邢明冷淡地看着闪着寒光的玻璃碎片,对准男人右手的手背狠狠扎了下去,拔起来,又用力划了一刀。

一路划到小臂,皮肤立刻向外弹,殷红的血肉像是依次绽放的花瓣,层层叠叠惊心动魄地翻开。

邢明的表情始终没有丝毫的愤怒,只是冷淡和漠然。

周围人几乎都跑远了,地上的男人也被疼痛和惊吓刺激得晕了过去,方才热闹喧哗的地方一下子变得异常安静。

邢明站起身打了个电话交代几句,叫人过来收拾残局,挂断后又拿出烟盒里晃出一根烟,吐出一口薄雾似的的烟云,这时目光才转向旁边的闻生。

“哥、哥哥。”

闻生心脏猛地一跳,被吓得不自觉发抖。他硬着头皮走过去,几步路跌跌撞撞磨蹭了半天,到邢明跟前时膝盖一软,差点跪下来。

邢明手疾眼快地稳稳扶住他,“小心点。”他的声音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低头才看见自己手上也溅了几滴猩红的血,他拿起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干净,又对着闻生说,“回家吧。”

忽然有一种相依为命的错觉

“我还,没有结账,”闻生的脸枕在邢明的肩膀上,忐忑不安地说,“他们说我请客。”

邢明低头瞟了他一眼,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地转身进店里付了钱,又多给了五千的赔偿。

天空高远,风卷残云。两个人坐车回家,一路上闻生脑子晕晕沉沉,仿佛能闻到海浪散发的腥气。喝到肚子里的半杯酒上了劲,他有一阵醉醺醺的感觉。

一会儿像是听到了同事在他耳边说“因为你被有钱人包了”,一会儿又像是听到烟灰缸重重砸在别人手指上的闷响。

邢明始终不去看他,密长的睫毛在眼底落下小片阴影,显得神情依旧阴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