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并排坐在后座,田欣的情绪看起来很不错,在手机上敲几行字傻笑两声,孟臾免不了关心一下,“昨天相亲遇到合适的了?”
田欣收起手机,先长叹一声,“别提了,哎呦喂”
“怎么回事?不是说条件挺好的吗……”孟臾记得她一直都说这次对方的条件特别好,要好好争取来着。
“是个外企的人力资源总监,穿的西装革履的,上来先慷慨激昂地论述了一番他的家庭背景和职业生涯,说是拿最高一档税率的年薪,我一听没戏了,这我都听不明白到底是赚多少钱,说完就开始让我做自我介绍,接着跟查户口一样问了一大圈,最后得出结论说我学历不高,只读了小本科,还不是211985,含金量低……”
田欣气得不行,“我服了,他是来招聘的吗?面试官都没他那么毒舌……这大概就是菩萨对我那回一次见七个的惩罚吧。”
孟臾笑问:“那你跟谁聊得这么火热?”
“昨天打游戏新认识的小哥哥”田欣压低声音,眼中笑意掩饰不住,“可有梗了,可会撩了,本搞笑女好上头,恨不得把发生的一切分享给他看,我吃不了爱情的苦,但暧昧真是……”
孟臾看她一脸欲罢不能的样子,追问:“分享欲?”
“对啊,就是你到哪儿啦,吃饭了吗,讲个笑话吧……”田欣授课完,继续低头对着手机狂笑。
于是,孟臾落地后下飞机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谢鹤逸发消息
「到了,这里天气很好」
拿完行李,先打车到会展中心报到,简单布置完现场,回到酒店。已经是傍晚时分,办理好入住,田欣发动天生随身携带的美食雷达,在附近找了家地道的菜馆,点了几道新鲜可口的本地菜,文昌鸡,四角豆,还有两个大青椰子。
孟臾想了想,一一拍了,挑了几张照片发过去。
「味道还不错」
谢鹤逸开了一整天的项目结项会,晚上回到下榻的酒店才看的手机,他划拉着和孟臾的消息界面里那一排排的文字和照片他曾经自以为用了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实际却绕了个大圈子,如今他履行承诺撤掉了一切让她反感的东西,她便开始努力重建她想要的亲密关系模式,再一次主动向他伸出了手。
美食街正对着绵延数里的白沙滩,沙子细绵如白糖,赤脚踩上去松软舒适,海岸线连着天际线,一望无际。
吃完饭,孟臾和田欣在海边散步,收到谢鹤逸的回复
「一直在开会,刚看到」
「宝贝,玩得开心点」
田欣满脸八卦地凑过来,抖着小臂夸张地调侃道:“啊看不出来啊,谢二哥人看起来冷冷的,没想到这么肉麻,他叫你宝贝哎”
还没来得及摁熄屏幕,一条银行余额变动的消息在顶端弹出,田欣只看了一眼就把嘴巴张大成了能塞进一个鸡蛋的圆形,“天呐,这是多少个零啊?比那个交最高档税率总监的年薪还高吧,啊?”
紧接着,谢鹤逸的电话打过来,沙滩上有人在跳竹筒舞,热闹的厉害,孟臾避到一旁接通,还没开口,就听那头咳了两声,低低笑道:“北京下雪了,你想看吗?”
不知怎的,她突然就哑火了,再不想兴师问罪。她以前有一张无限额度的卡,但几乎没怎么用过。她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人,反而还要比旁人思虑更多些,真要细算起来,她从小到大的吃穿用度都是他出的,就算吵架时能不管不顾铆足劲儿往他心上捅刀子,但此一时,彼一时。
孟臾静默几息,只是说:“我……我有钱的。也用不着那么多。”
她说得是实话,为了自由,她确实靠奖学金和兼职存下了一笔钱,数目还不小,那是这个年龄阶段她能达到的极限了,可这方面,就算努力一辈子,在他面前也远远不够看。
谢鹤逸点燃了支烟,坐在窗前抬眼向外望出去,细碎晶莹的洁白雪片正纷纷扬扬飘洒在夜幕之上,都市霓虹华厦都沦为背景。
时间过得快,又是一年初雪时。
他沉吟了下,似是从未有过的为难,迟疑片刻后,才斟酌着道:“我不在你身边,就当是以备不时之需吧。”
孟臾没作声,目光从远处泛白的浪花上收回来,隐约的涛声中,又听到他说:“孟臾,我……并非想要看轻你,但是”她听到他不知如何是好的叹息声,“宝贝,我……很不擅长讨好别人,所以,不要拒绝依赖我,好吗?”
0075 过敏了
从那之后,孟臾自早晨起床开始,到晚上入睡前,只要觉得有意思,哪怕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给谢鹤逸发过去,有时候他得空,回复得很快,有时候可能忙,要等到晚上才会一起回电话。
他不是一个特别爱表达的人,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絮絮叨叨地讲即便只是一些日常的、琐碎的废话流,他也能听得饶有兴致。
展会的第三天是闭幕式,按日程的安排,上午有省市相关部门及全国文联的领导出席致辞,结束后,一行人走下主席台,沿着参观步道浏览了各展台,身后浩浩荡荡地跟着新闻记者和一堆长枪短炮。
一开始孟臾只顾低头整理核对展品和宣传册,根本没注意到,还是田欣好奇地踮着脚观望,她才凝眸望过去一眼,打头那排左边的女士气质优雅又坚毅是谢鹤逸的母亲,江予微。
不过,孟臾觉得她应该是没注意到自己,只是不急不缓地听着身边引导的介绍走过去,连侧目都没有。
但接近中午时分,有一位机关秘书打扮的年轻女士过来,说江书记邀请她见面一起吃午饭。
孟臾无从拒绝,跟田欣简单交代了下情况,便跟着出去上了来接人的车。
最终停在一间佛堂般清净的素菜馆门前。门口的侍者引着孟臾一路向里面走,穿过花木扶疏的庭院,来到全木质结构的中式风格设计的包间。
孟臾走进去,在江予微对面落座。
她换了一件深紫色套裙,黑丝绒面高跟鞋,妆面很淡,托赖多年用心的保养和衣料上乘的质感,正气十足中暗隐着无言的地位。
面容年轻到根本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
孟臾从未见她跟谢鹤逸有过正常的母子之间那种互动交流。以前不明白,后来想想,是因为许弈衡的意外身故造成的隔阂吗?她不得而知。
桌上已经摆了几道菜芦笋鲜百合,麻酱拌菠菜,一例清澈见底的豆腐汤,还有一盅热气腾腾堆叠着三菇六耳的当地斋菜煲。江予微坚持吃素多年,追求简食清欢,回归食物本真。
她将菜牌推过来,“你看看还想吃点别的什么?”
印象中,江予微面上总是像现在挂着平和得体的微笑,却很少流露真正的情感。她和谢晚虞一样,从来不会疾言厉色颐指气使,但就是会让人觉得有距离感,待人接物甚至有些“亲者疏,疏者亲”的意思。
孟臾轻轻摇头,“不需要了。”
江予微没坚持,眸光上下扫过,不动声色打量她一眼,上次打照面还是在老太太的葬礼上,几年过去了,眼前人依然是表里如一的样子,直发,净色的衣服,仪态自然舒展又不失端庄……可惜了,父母是那种情况。
吃得差不多时,江予微拿起雪白的餐巾沾沾唇角,默声喝了口茶,才问:“我们有好几年没见了吧?”
孟臾放下筷子:“上半年,在五哥……宁知衍的婚礼上有过一面之缘,您可能没注意到我。”
“哦……”无关紧要的寒暄过后,江予微注视着她,切入正题:“一直想找机会见你一面,碰巧在这里遇到。前段时间,重衡回家说……要跟你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