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和宜把那些常见的说完,真的很想闭上眼睛,他不知道商唳鹤让她来,究竟是陪自己,还是让自己带孩子。如果小孩都是这样,那他自己的他也不要带了。

孙瑞云听完,眼睛一亮:“小温总,不如我们合做一个营销号吧,你知道这么多,肯定很赚。”

“……”温和宜要她收款码:“你缺钱的话我可以给你转,”说到这他才想起自己手机被收了,于是疲惫地钻回被窝:“跟你哥哥要就好了,让他用我的卡。”

孙瑞云的眼神微妙起来,看看他,又看看窗外,凑过去小声问:“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温和宜一怔,摇头:“没有。”

“我不信,他都把你带回家了,以前他可没有带过谁,”孙瑞云说着点开商唳鹤的聊天界面:“让我问问另一位当事人。”

话音刚落,外头一片乱哄哄的,吵得温和宜睡意全无,紧接着,孙瑞云的电话铃也响起来,笔记本上播放的春晚正在倒数。

五。

四。

三。

二。

“瑞云,出来,我们去医院。”

孙瑞云一惊,噌得站起来:“怎么了哥,是不是你和祝浩打架了?你没事吧?”

“没事。”商唳鹤的声音隔着很远传过来:“商建林死了。”

没有波澜地,在新年前一秒,宣告了他亲生父亲的死亡。

孙瑞云急得衣服都没整好就冲了出去,只有温和宜还躺在原地,好像被一柄重锤击中。

难忘今宵,难忘今宵。

温和宜怔怔地坐在床上,第一次熬到春晚结束,他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人,只看见大片大片的红,铺天盖地,迎面扑来,温和宜缩进被子里,上面有商唳鹤的味道,他幻想自己被主人抱着,就没那么害怕了。

商建林年前还好好的,这会儿居然就死了。

他的孩子没能赶在商建林死之前出生,没能帮商唳鹤拿到继承权。

那他对商唳鹤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就算这条写进了遗嘱里,如果有人连商建林的生死都能掌控,这份遗嘱是否真正执行,恐怕都成问题。

他和孩子都不再拥有价值。

他还以为起码能在商唳鹤身边赖到孩子出生呢。

真是的。

温和宜摸到肚子,或许它长大了,已经有了感应,也轻轻动一下回应温和宜。它不动还好,它动了,温和宜突然满心憎恨。

这个没用的东西让他脱发变丑,否则长得好看点总能让商唳鹤舒服些,也是它害得他吃不下饭,肚子一天比一天鼓,体重一天比一天轻,整个人丑陋到不像话。

既然没用了,还不如去死,也省得让商唳鹤费力气。

温和宜最后瞥一眼电脑屏幕。那上头人们依旧笑个不停,他不懂他们在笑什么,拍灭笔记本,还是迟了一步,那里头传出好响亮的一声。

“新春快乐!”

温和宜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既然决定要去死,温和宜反而不急了,他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做了太多错事。

一开始就不该自作聪明,以为自己能追到商唳鹤。主人高兴了赏他点好脸色,不高兴了就踢开,他比狗都听话,让滚就滚,让回就回。他不是在怪商唳鹤,就是冷静下来觉得还蛮搞笑的。

自作多情,一厢情愿,又痴痴傻傻的,换成他也不会喜欢这种情人。

他在窗户里看见自己的倒影,蛮奇怪的,以前他都觉得自己很好看,现在却只能瞧见灰扑扑的一个人形,嘴唇又薄又白,简直像吃了毒蘑菇后吐的白沫挂在嘴巴上,擦不掉,只能被它毒得不断抽搐。

但他还是尽量地,尽量打扮好自己,那些累赘的衣服,能不穿就不穿了,他挑了一件商唳鹤的外衣,这是他唯一带走的东西。

北风太硌牙,温和宜关上窗户,用孙瑞云落下的手机,给别墅司机打电话,叫他来接他。但无人接听。他只能打回别墅里,那里有几个佣人每年都不回去,他让他们开车来接自己。

等待是漫长又无聊的过程,他真的不耐烦。从商家走出去,晃到门外,看见雪,想起商唳鹤,于是回头。老宅的几个佣人正盯着他,看见了但没出声,也没有挽留。

他继续往前走,没留心记走了多久,看见前面有人跟他打招呼,走近才发现只是一棵树。北风仍然呼啸。

街上还是很热闹,有辆车停下来骂他,想投胎就去跳河,别到马路上找死。温和宜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问他河在哪。

“呦,您真找死呢,那再往前走两步就是了。大过年的,晦气。”司机关上车窗,很快开走了。

温和宜点头,说谢谢。往前走几步,真的见到了河。

第40章:40

听人说,要是在水里见到人影 多半是水鬼,专门来找人索命的。温和宜往下看,只觉得密密麻麻铺了满河,全是他爹温奉的脑袋。

温奉死后没有墓地,温和宜也忘记骨灰去了哪,挫骨扬灰不过如此。总之有几片飘到河里,也不是没可能,他盯着那张发白肿胀、看不清五官的脸,觉得跳下去就又得见到温奉,太恶心了,他就转头要走,但那些漂浮着的人头突然叫住他,让他回来,告诉他前面很危险。

温和宜没听。温奉的语气急转直下,恶毒地质问,连亲爹老子都敢杀,以后也绝不会有人在乎他,谁靠近他谁就会死,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诸如此类,温和宜以前不在乎,现在不得不承认,温奉虽然又老又蠢,但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谁能放心把自己交给这种人,连家人都杀,岂不是更恶毒。

温和宜站在围栏前,慢慢地翻过去。

这孩子尤其讨厌,弄得他连翻栏杆都不太顺利,这么笨,他自己也嫌弃。

刚翻过去,他听见铃声响了,但无动于衷,声音越是急促,他就越平静,甚至有种灵魂飘到天上俯瞰自己的错觉。

大概打了几十通,温和宜从幻觉中抽身,把响个不停的手机拿出来,发现屏幕上闪烁“哥哥”两个字,他不记得自己有哥哥,可底下那串号码早已烂熟于心,是商唳鹤的,过去的三年他把这串号码背了无数遍,不敢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