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她们清楚她们诞生到世间,不是让人践踏的。
余姝与三人对视,她半垂着眸子,突然笑?了。
她情真意切握紧了面前这位姐姐已有些凉意的手,微扬的唇角在黑暗中露出蠢蠢欲动的弧度,低声说?:“姐姐们,你们尽管干,我不会让你们死的。”
报仇
要到妲坍的梵遣必须要横穿萨芬这个紧邻临裕沙漠的小国, 若说?起国土,这里是?奇异的长条型,自南向北, 几乎形成一道屏障将半个临裕沙漠阻拦住,同时这里也是?渡什和妲坍交锋的前站, 大多战争都发生在临裕沙漠北面,同样受到波及的也还有萨芬北面。
人间乐的行走路线这几年变幻莫测, 可唯有在萨芬的据点是坚定的越南越好。
受战争波及, 萨芬无论南北都很乱, 可北面是随时可能丢命的乱, 而南面则鱼龙混杂,起码还?有一丁点儿的秩序可言,不会随意说两句话都丢了性命。
而这样的鱼龙混杂也让喜大和葫芦额不会太过明显,能够做到大隐隐于?市。
此时已经接近八月,白日?的太阳尤其毒辣,仿佛要将人炙烤熟透, 而对于?终于?走到了萨芬的据点这件事, 人间乐此次的行车人员都格外开怀。
沙漠中物资匮乏条件艰苦,而要掳人蹲守总令他们必须在沙漠中待上起码一两个月, 而到了萨芬南部?,可就能爽了。这种?要坏不坏的地方最适合他们这种?人生存, 不必害怕触犯律法, 可以随意作?恶也不被?通缉, 只要不闹到明面上,萨芬官府也懒得管束, 反正来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外乡人,妲坍人他们管不了, 魏国人更?管不了,干脆放任他们自行解决干净了再去擦个屁股也就可以了,只要钱给到位,更?是?什么事都能放人一马。
人间乐素来有个很少用到的规矩,只要不是?挣钱的极品货色,那到了萨芬便先?玩一番再卖走,只要没弄死弄伤就可以。当然,这个规矩素少用到的原因是?他们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在沙漠中见到几个符合下家要求的女人,也就很少接这种?单子,这回一口气遇着四个说?是?碰了狗屎运也不为过。
在掳来的几个女人身上眼睛乱晃了数日?的匪徒们都急色得很,迫不及待想趁着停留这几日?爽利一番。
人间乐在萨芬的据点是?个狭小的院子,卸了货后喜大和葫芦额闻着外头长街的香气,又打量了几眼余姝的脸,一股自己即将暴富的自得席卷而来,飘飘然振臂一呼,只留了一个小弟在此处,剩下的一同跟他俩去这小街里大快朵颐。
余姝和三位娘子被?丢进了柴房里头,哪怕在格外干燥的萨芬这个柴房也阴湿得不行,仿佛稍微挪动几块木柴便可能涌出来大片的蛇虫鼠蚁。
这几日?行路四人配合得很,除了假意哭哭和认路,大部?分时候都在养精蓄锐。
有月光透过几乎要挂到屋顶的窗户穿进来,带来了一点光亮,余姝几人在黑暗中眉眼渐利,仿佛几匹压抑着凶性?潜伏的母狼。
那日?对余姝说?话的娘子名唤月娘,剩下的两位是?一对姐妹,一个唤莺歌一个唤玉安,三人的经历格外相似,都是?家中落败后为求银钱将三人发卖,莺歌与玉安因是?难得的姐妹花被?一户专做生意的商户买回家,而月娘则身世?更?崎岖些,她?爹娘想用她?为弟弟换了读书的银钱,便将她?发卖去了秦楼楚馆,打的便是?让她?在那里头继续给几人挣钱的主意,月娘不愿如此,勾了个时常来留宿的茶商,磨了两年让对方给自己赎了身,还?借了对方的势狠狠搅了父母弟弟科举攀升的路,然后辗转跟着那茶商一路西?行做生意,被?人间乐给盯上掳了来。
用月娘的话来说?,她?觉得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真出了事只有自己能救自己,在被?抓住的那一刻她?有一瞬间万念俱灰,可随即又太不甘了些,不甘自己的一生就这样度过,被?人卖来卖去,仿佛一个物件,她?厌倦了这样的日?子,所以这一次说?不准是?一次转机,一次令她?能有别样人生的机会。
尽管这番话更?多的是?绝境中的自我?安慰,可余姝还?是?为她?的想法而颇为震撼。
她?并未告知几人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在火铳面前,莫说?这五个大汉,便是?八个十个余姝也是?不怕的,可那是?最后保命的东西?,动静颇大,数量有限,不到关键时刻并不好暴露,四人的计划是?在马车上一点一点构建的,准备先?勾引喜大和葫芦额中的一个,然后四人一同上,将人扣下以做威胁,若有余力可以先?威胁他让他引另一个管事进来,并在他引完后立马先?诛杀再埋伏在门前趁另一人不注意一同擒下。
若只威胁了其中一个,她?们很怕这葫芦额和喜大并不是?那样的兄弟情深,为了利益直接舍弃另一人也犹未可知,让两人一死一伤,还?活着的那个为了小命才会让剩下的三人放几人离开。
这是?一个操作?起来有一定难度,却找不出更?好的选择的计划,可一切的前提是?这五人按她?们的想法行动。人的行为是?最难琢磨的事,就像余姝几人无法确定人间乐的匪徒会在什么时候对她?们下手一般,到了能够安定的地方,几人也不知晓对方会想先?急不可耐享用这群女人还?是?先?找个地方大快朵颐。
可现在的情况对几人来说?是?乐观的。
喜大和葫芦额只留了一个人看?守四人,还?是?其中最弱势的人。
在人间乐的团队中也划分着阶级,葫芦额和喜大显然是?顶层,剩下的三个小弟其中两个都更?强壮,那也就只有剩下的这个是?团队中最底层的人。
余姝早挣脱开了手腕上的绳索,她?在黑暗中眸光轻闪,舔了舔嘴唇。
“我?觉得我?们的计划可以改一改。”
月娘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改?”
“姐姐,让你们拼着被?那群狗日?的东西?占便宜的风险在这间小房子里杀人,倒不如将外头守咱们的人引进来,解决掉后直接逃走。”
莺歌蹙了蹙眉,“我?们可能跑不远,说?不定刚刚杀了外边的那人,葫芦额跟喜大几人就已经吃完回来了。”
“刚刚进院时我?闻到香气最浓郁的地方距这个小院行车起码半刻钟,他们几人步行过去也要一刻钟,一个往返便是?两刻钟,若还?要真的大快朵颐一顿,没有小半个时辰是?回不来的,咱们下手就要讲究个快,一刻钟内将那人引诱进来解决了再处理痕迹。”余姝认真分析道:“这是?可行的事,若是?这招不行,也不过恢复原本的计划,他们的下家要四个人,哪怕为了钱这几人也不可能杀了我?们,甚至不能让我?们伤痕累累,左不过失败了被?打一顿罢了。”
“可我?们跑了之后该怎么继续逃脱,这里他们可比我?们熟悉。”
“谁说?我?们要逃脱?”余姝闻言眸光微闪,“萨芬太过危险,我?们几个弱女子并不适合脱离人马独行,这群人的身份马匹车辆都还?有用。我?们最好解决了这个人之后,埋伏在周围,待几人四散去追查我?们时,逐个击破,不要留下任何被?追杀的后患。”
莺歌还?想说?点什么,她?向来胆子略小思虑缜密,有些惧怕这样在原计划上的改变,可一旁的玉安较她?则大胆许多,等余姝说?完后握紧了莺歌的手,点点头:“我?觉得余妹妹的想法可行,不妨一试。”
月娘在余姝说?这新计划时也在思虑,此刻再想一想留在外头的那人,心底有了点谱,也点点头道:“我?有办法引那人进来,可以试一试,只是?要快。”
莺歌见三双眼睛灼灼看?向自己,纠结了一小会儿,咬了咬牙,狠声道:“好!干!我?豁出去了!先?解决一个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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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峰在门口搓了搓自己的手,心底暗暗骂了喜大和葫芦额两声。
他在人间乐里头被?欺负惯了,就因为身形不如其他几人高大,处处被?排挤压榨,平日?里不止要给几人端茶倒水,做几人的出气包,在他们吃香喝辣时他也只能在这寒风中守岗,平日?里他们劫人大多是?劫些沙漠里的小厮娈童,像这次这般一口气碰上了整整四个美人实在是?少之又少,沙漠里除了傅雅仪的队伍,一年能见着一两个柔弱漂亮些的女人就不错了。
可偏偏这一回,他甚至能想到按照自己的地位,不止吃香喝辣没有自己的份,估计难得一次的玩女人机会也没有自己的份。
只要这么想想,他就觉得站在冷风中的自己格外可怜,也对葫芦额跟喜大生出无数不满。
突然,他镇守的柴房里又传出来一阵哭声。
绑来的四个小娘们都是?水一样的人,见求不过几人便成日?地哭,方才被?丢进柴房时他明明记得几人哭累了哭哑了,现在大概已经昏昏欲睡了,骤然听着这么一阵哭声,他浑身都酥了。
甚至不用进去瞧,他便知晓那必然是?第一个被?从茶商那儿掳来的女人。
王峰格外喜爱风韵些的小妇人,几乎第一眼见着那女人,他便心底生了些歹意,若不是?葫芦额与喜大在路上看?得紧,半点不准他们碰这些女人,哪怕偷偷摸摸他也想将这女人好好玩弄一番。
可此刻这间屋子只有他一人驻扎,那群喝酒的按他的了解没有个把时辰是?回不来的。
王峰眼珠子转了转,又在四周看?过,心底想着趁这群人不在何不自己先?享用一番?反正女子向来好名节,被?欺负了也不会好意思开口。
他听着里头细细低低的啜泣,心里头越发痒了起来,最终还?是?欲望战胜了理智,悄悄推开了门,冲里头压低了声音吼道:“哭什么哭?”
吼完他便听着了那啜泣声暂歇,被?终日?挤压的怨气反倒稍微少了些,在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面前生出些自得来。
可还?不等他具体看?清屋里的情形,随即迎接他的便是?早已埋伏在门后手握两把木柴的莺歌和玉安,两人卯足了力气握着潮湿沉重的木柴狠狠击向他的后脑和后背,余姝眼疾手快,迅速关了柴房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