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宅的事务一切照旧,赦赫丽和塔塔符儿已经能够完全管理千矾坊后山上的地宫开掘,念晰也就不再上山了,这么?些时日她们出?行,傅宅大多数的事都是念晰来主持的。
余姝回?了余宅时,书桌上同样堆了不少文书,月娘几?人这两日难得回?来了个大早,见着?她也没打扰,只?是晚饭的时候拽着?她到大堂里头吃了桌丰盛的晚膳,大多是她们三人亲自下手做的。
“这杯敬你,”月娘替她满了杯酒,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大袋银票,“没有你便没有我们今日,前些时日你们尚且在雍城时我们开了老大姐杀猪铺的第五家分铺,又往渡什和萨芬各开了一家,所赚到的银钱按投入分,这几?年你也能分几?千两。”
莺歌眼底含笑,一双漂亮的眼亮晶晶的,“姝宝不要嫌少,请一定收下。”
余姝有些诧异,却?也没有拂她们的面子,认真收下了钱袋,“这是几?位姐姐努力的成果。”
玉安一把揽住她的肩,乐开了花,“我们知道自己很努力,也在这回?终于?尝到了些甜头。”
“你不知道,落北原岗被水也淹了不少地方,我们当时想?着?自己手上有银钱,又没什么?地方花,便干脆出?去救济了些贫苦的姑娘,免得在灾情之?下她们生活更为苦难,这还是我们第一回?发现我们居然也有了帮助别人的能力。”
她说起这件事时从内而外都散发着?兴奋。
曾几?何时,她们尚且形容卑微,身份低贱,一无所有,可这么?几?年下来,她们竟然也能去拯救当初如她们一般的姑娘了。
“所以我们这些日子合计了一下,想?要来寻你商量件事,”莺歌接着?她的话说道。
余姝抿了口?她们三人殷勤给自己倒的酒,“几?位姐姐说说看。”
月娘和剩下两人对视一眼,终是鼓起勇气说道:“我们想?拿钱开家女子书院。”
她扶了扶自己的鬓发,有几?分紧张,认真道:“我们知道我们不识几?个大字,也没什么?正经的学习,甚至过去的身份颇为低贱,可是现在手里有钱了,还是想?做点事。”
“前些日子我们去给落北原岗边郊散粥的时候,发现路边有不少弃婴,灾年一至,穷苦人家养不起的女婴要么?丢掉要么?卖掉,我们不要钱,不要修束,等女子长到四五岁便可以来学点东西,不必非要是四书五经,能养活自己的手艺活也可以,未来若是有用你们傅氏里还能来挑挑看看能不能进去帮忙干点什么?。”月娘咽了口?口?水,越说到后面越有几?分气弱,“若是你们看不上的,那也没事,起码有手艺了,找个商户做做工也行,总不必被早早卖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余姝的面上也是同等的认真。
她并没有嘲笑月娘几?人的想?法,甚至相?反,这个想?法实际上几?年前她和傅雅仪还有林人音等人便商讨过可行性,推演出?的结果是不怎么?可行。
主要是那时候落北原岗的风气远没有现在开放,余姝开府的这几?年落北原岗的变化才尤其大得惊人了些。
可是这几?年她们太过忙碌,手上的产业也越扩展越多,对女子书院实在有些有心无力,本想?等所有事再告一段落之?后再商量这件事,没成想?月娘几?人竟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这并不是不可行的。
月娘几?人的经营手腕很高超,布下的女子书院又是专门给穷苦人家的姑娘,并且不怎么?教四书五经,不会太引人注目。
“姐姐们不若还是如一开始一般,写?个规划给我,”余姝说道:“到时我拿给夫人看看,若没什么?大问题,咱们便做。”
月娘几?人的眼睛瞬间亮了,甚至饭都没吃完便匆匆回?了书房,那蜡烛一整夜都不曾熄灭。
月娘几?人的事没个小半月尚且拿不出?完整的方案来,也不是最着?急的事。第二日余姝歇息好之?后便开始了往常远归后最常做的事巡查庄子。
这一回?她第一个去的依旧是谷临居,并且寻魏语璇要查一件她日思夜想?了小半个月的大事。
谷临居的桃花开得依旧艳丽,也不知魏语璇用了什么?法子,这么?久都不曾凋谢,余姝将雍城里与魏清弥的交锋和自己这位唯一的合作对象说完之?后,委婉的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魏语璇手一顿,面上却?现出?些难以置信,她重?复了一遍余姝的话:“你让我去和你一起查查夫人的过去?”
了解
“为何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魏语璇蹙眉。
该说?不?说?, 傅雅仪威严很高,整个傅宅都会尽量避免去做让她不悦的事。
关于傅雅仪的过往,哪怕是第一个被她收留的姑娘也只能说一句一问三?不?知?, 她从到了落北原岗开始便是傅雅仪,无父无母也无根, 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往,但她后续能让人称道的事太?多了, 每一件都格外的惹人震撼, 那对于她的过往也就更没人提了。
真要说?起来, 涉及傅雅仪过往的最?近的一件事还是落北原岗的太守在寿宴上曝光傅雅仪奴隶出?身, 可实际上那是件没什么根据的事,甚至可以说?是傅雅仪设下的局。
余姝暂时也不?能告知?魏语璇自己想要知?晓傅雅仪身世的原因。
她不?可能对魏氏皇朝的人说?自己对皇帝对皇权生出?了疑窦,她开始不?再觉得皇帝是个多么高高在上的位置,她甚至有了一种反骨,那个位置上的人造福不?了百姓就该被狠狠拉下来承担自己的罪责,不?是所谓轻飘飘的罪己诏, 而?是最?为严苛的惩罚。
无论魏语璇是否与魏清弭对立, 可无法改变她本人姓魏的事实,余姝现在并不?能完全信任她, 也不?会在她面前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就更不?能说?她有这样的想法来自于傅雅仪一点点的点拨。
她甚至觉得傅雅仪从一开始便在这既定的轨道上一步步领着她走到现在, 从一开始的让她失去主仆尊卑、让她适应女人的拼搏与筹谋、让她开始参与西域的内政, 再到现在, 让她彻底对皇权形成质疑与蔑视。
那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感觉。
仿佛在缓缓将她浸透,让她从某些束缚中挣扎出?来。她不?确定这是傅雅仪特意对她的培养, 还是怀揣着某些目的的引导,毕竟她观察了林人音念晰乃至魏语璇等等傅雅仪手下的老人, 她们?并没有被傅雅仪这样引导的迹象。所以她更想弄清楚傅雅仪会拥有这样的想法的原因,并且隐隐感觉那可能就是她想追寻的最?后的答案。
这不?代表她不?信任傅雅仪,反而?是因为她太?信任了,她全然接受傅雅仪带给自己的一切,却需要知?道一个原因。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这几日她甚至在思索,会不?会她去探寻傅雅仪的过去也是傅雅仪对她的规划里的一环。
傅雅仪在雍城城墙上对她说?的话那样直白,任何人都会产生好奇,又怎么会不?去寻一寻这一切产生的原因呢?
这些私人感受她并不?方便告知?魏语璇,便只?能握着团扇遮了遮面,眉眼弯弯露出?几分羞涩,“自然只?是因为有些好奇罢了。”
“你该知?道,我的一切夫人都知?晓,而?夫人的过去我却一无所知?,到了现在便有些不?安了。”
魏语璇清透的眼看向她,里面掺杂着颇为复杂的情绪
她又何尝看不?出?余姝在说?谎,只?是这些事她并不?想参与,在她的余生中或许除了与魏清弭相关的事,她都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了。
“什么都没有,查不?了。”她抿了口茶,“怎么也要有点线索才行。”
一无所知?的硬查是绝对行不?通的。
余姝闻言,眼角眉梢都多了几分轻松,这也算是魏语璇松口了,毕竟她实在寻不?到另一个愿意和她一起做这种事的人了。
于是她正色道:“我去寻,若有了点眉目,再来寻你一同调查。”
魏语璇应下了这件事,余姝看过了谷临居的账簿确认没什么大事,又在此处蹭了一盏茶之后便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