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雅仪在汤加山顶上目送那辆低调的马车远行,身后的余姝打着遮阳的油纸伞前来,站在她身侧,待马车成了个小点,再也看不见,她才缓声说道:“夫人,我?们?也走吗?”
傅雅仪颔首,“人音她们?可准备好了?”
余姝:“都准备好了,现在就能走,轻装简行,不出三?日便能到雍城。”
傅雅仪:“好,走吧。”
待两人下山,林人音和元霰已经在山脚等准备了,蓄势待发。
傅雅仪和余姝上马,没说什么,一扬马鞭也朝前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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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几日她们?便已经定下了要去一趟雍城。
傅雅仪和余姝为了将这事捅到中央好好儿的利用了魏清弭一回?,可也是?这一回?迟早会带来些影响。
傅雅仪并不觉得魏清弭会让夏州口的事好好儿施行下去。
前段时?日魏清弭又?借蜀南王之手向傅氏订购了一批热武器,能够普及的军队远超她上一次订购的武器量。
傅雅仪作为武器商人,对兵将人数的计算深入骨髓,蕃南王分?蕃时?,领多少兵能养多少兵是?有定量的,一旦超出便显示了一种不太好的预警。尤其?在魏清弭显而易见与中央关系并不好的前提下,她肯定不可能是?皇帝授权赠兵的,那便只能暴露她的狼子野心。
而因为在她造反时?便相当于将傅雅仪拉上了同一条船,互相握着把柄,所以她肆无?忌惮向傅雅仪下单,毫不顾忌傅雅仪是?不是?可以举报她。
所以傅雅仪料定,这件能够让皇帝失去威信的事里,魏清弭绝对不会让它这么轻易结束,少不了要浑水摸鱼什么的。
起初她们?担心魏清弭会在水患结束时?股鼓动百姓,可是?很显然,她还不曾如此丧心病狂,城里城外都审问过,闯关的百姓不是?谁的部下,也不是?任何人安插的人,就是?单纯的已经无?法?再忍受这一切的百姓。
那这就说明魏语璇还没有出手,又?或者已经出手,后果还没有显露,所以傅雅仪才决定直接亲自前往雍城,以防万一。
要是?因为魏清弭做了点什么,导致孟昭折在里头,那才是?真的损失惨重。
傅雅仪并不怀疑山意和西北各个有良心的大夫的能力,这么多人,总有一日会让这场病疫消失,这只是?时?间问题,起码她是?这么相信的。
她与余姝带入魏清弭后做了许多猜测,当她们?是?魏清弭时?要如何在这场灾祸中捣乱,以做到令龙椅上至高无?上的皇帝引起百姓们?的恐慌。
其?中的揣测很多,无?法?确定具体的事件,所以干脆直接前往雍城,无?论魏清弭出什么招都方便她们?迎战。
几人怕浪费颇多时?间,日夜兼程,只花了两天?半便到了雍城之中。
雍城的西城口正有人排队离城,而进城口却基本没什么人。
雍城离夏州口太近,疫病传来此处的可能最大,要赶紧离去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反而是?她们?四个逆行的人要引人注意些。
有抱着小女儿和全副家当往外逃的大娘见着了四人,犹豫片刻后才劝道:“你们?是?要进城吗?现在不是?进城的好时?候。”
几人对视一眼,余姝面上便叠起了笑,好奇问道:“为什么现在不是?进城的好时?候啊?夏州口不是?都被?封住了吗?雍城应该是?安全的才对。”
大娘用乡话?低低嘟囔了几句,大概是?骂老天?爷的话?,等自己发泄完了这才对余姝压低声音说道:“安全什么啊?说是?州牧和监察使都在前线,实际上城里早就有谣言,那些官老爷都自己逃了,甚至已经逃到更西边去了,我?们?再留在这里不是?等死吗?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控制不住直接蔓延过来了。”
说着,她看了眼前头的马车,好言劝道:“你们?还是?别进城了,赶紧走吧。”
余姝面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感谢,也压低声音说道:“实不相瞒,我?们?这回?来雍城便是?想接我?们?太姑奶奶走,老人家总是?有些倔强,待了一辈子的地方舍不得走。”
大娘恍然大悟,为几人孝心感动,却也没有再都说什么,只道了句珍重便抱着女儿匆匆离去。
进城的号很快到了几人,她们?也还没来得及就这件事交谈,便先?打马进了城,进城前还听到门口的守卫交谈。
“这出走的人这么多,咱们?也不拦拦吗?”
“这世道,还拦得住他们?吗?”
雍城原本也算是?个颇为繁荣的大城,现如今却显露出几分?萧索来,街道上皆是?匆匆行人,路边的商铺要么关门要么半关门,有的地方还有被?水冲垮的痕迹至今都没人来收拾。
她们?照旧着了城里最大的酒楼住下,现如今哪怕是?酒楼也少了太多生意,住宿费都变便宜了起来,傅雅仪为了避免麻烦还是?包了楼顶一整层,而现在包一整层所需花销还不及过去的一半。
待到安顿下来,傅雅仪才唤了余姝她们?来这层的茶房。
傅雅仪:“说说看你们?看到的。”
她穿的并不厚重,颇为轻薄的黑袍,令她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冷淡。
余姝摩挲了一下手中的茶杯,“城内百姓跑的颇为慌张,而且是?大规模逃离,如果没人在背后散播谣言,做不到这么快。”
林人音:“城内百姓一跑,四散开去后西北长官和监察使离去,夏州口和雍城危一事怕是?也会散播至西北各城中,会引发极大的恐慌。”
这事她们?原本倒是?以为是?魏清弭的花招,令西北州牧和监察使失去威信,犯下错来,可往后一想,却又?觉得魏清弭习惯雷霆手段出手,一旦出手便必然是?一击即中,否则还不如细细忍耐,就犹如她夺去蕃南王之位的筹谋一般,这招数确实够狠,却也很散。
但它最大的作用是?自雍城开始,恐慌会日渐弥漫在整个西北和周边的州郡。
人一旦陷入恐慌,便会以自己的生命为重,还会变得偏激,为自保做出诸多荒唐事来。
若是?此前皇帝下令烧毁整个夏州口,或许只有雍城百姓会一边愧疚一边说皇帝这命令下得好,可一旦这种恐惧传播到了整个西北,夏州口内的百姓便会成为整个西北百姓心底的阎王,巴不得皇帝快点下令让他们?远离自己,免得将疫病传来。
这是?人心。
却也是?能够让皇帝下令烧毁夏州口后依旧保持明君形象的方式。
而若没有上面的命令,城门守卫怎么会这么轻易放逃城的人离去?
夏州口的未来全在那一方小小的营帐里,在那几个手握权力的人掌心,哪怕已经有四面八方的大夫进里城内依旧挡不住他们?的恐惧,他们?怕治不好,怕拖太久造成更可怕的后果,所以这一切都在为那个命令做准备。
任由恐慌肆虐,任由百姓奔逃,让内部对立起来,以期让他们?无?能下的政策显得更加合理?化,不会被?天?下人谴责。
这是?迫不得已的,这是?无?可奈何的,这是?百姓恐慌下他们?不得不下达的护住更多人利益的法?子。
他们?做的一切都是?被?逼的,只有城里染疫的人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