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姝见状,按在桌面上的手?收紧,甚至有青筋暴起,她咬牙道:“你知?道南亭香吗?江南地区的世家豪族中王家极擅长制香,尤其是?南亭香, 最为?名贵, 一经燃起,清幽雅淡, 经久不散。王氏一族不售不卖,潜心修道的王家三爷将之供为?所奉三清专用香料, 此后基本不往外借。”
“你告诉我, 你的哪个手?下有这么大的威势, 能用上这种香,能够把一个信封便熏成这模样的南亭香, 我只在王氏的祠堂里见过。”
那时她随姑姑进了王家祠堂内祭拜,出门后沾染了一身的香气, 明明不如?何浓郁,可偏偏回家沐浴过后依旧还有几?分清浅的香气萦绕在周身,直到十?日之后才消散。
她对此印象深刻,尤其她姑姑对她说过,这香只有王家有。
今日在门口?骤然闻到,她只觉得有些陌生不曾回过神?来,那太遥远了些,这香味上一次闻到还是?十?多年前了,可到了宴厅,她在魏语璇身上也?闻到了南亭香的味道,不再?是?一闪而过,反而颇为?清幽长久,令她终于?回想起了过去的往事和与这香代表的王氏一族。于?是?她便干脆让魏语璇随她到了书房,确切的闻到了香味的根源,用她所推断的关于?皇帝的所做下的错事降低魏语璇的警惕,随后再?问出此事。
此刻她眸光略沉,望向魏语璇的目光难得带了几?分审视和探寻。
魏语璇无言半晌,最终眼底升起些许嘲弄,实话实说道:“应该是?你姑姑余羡吧。”
余姝听到熟悉的名字,哪怕本就是?她心中如?有若无的推测,可真正听到这两字之时,却完全再?控制不住心底的暴躁。
“你怎么会和我姑姑联系?”
她眼底束着火光,已经不知?道是?因为?这脱离她掌控的联系,还是?因为?她心底骤然乱开的心绪,她甚至一时半刻因为?太过震惊都没?有反应过来魏语璇这句话中的奇怪之处。
余羡与魏语璇的联络,令本就复杂的局面越发难以捉摸了些,她甚至不明白她姑姑究竟想做什么。
而她又?一个颇为?重?要的人卷进这些事中,令她感到有些身心俱疲。
“余姝,你不该直接来质问我,认为?我私联你姑姑,你该想想,是?不是?你姑姑先找上的我。”
魏语璇的语气里有几?分破罐破摔,仿佛已经懒得再?说什么,满是?与余姝相似的疲倦。
余姝抿了抿唇,找了条椅子坐下,她面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说是?否要想她所说的事情,她只呼出口?气后缓缓说:“你该告知?我,你们是?如?何联络上的,当初我们相约必须让我知?晓你那头发生的所有事,你违约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觉得这是?我不想说吗?”魏语璇扬眉,声音也?大了几?分,“有的事情并?不适合告知?你,而在这之前,我也?不一定知?晓对面就是?你姑姑。”
“那现在我已经猜到了,你是?不是?应该完全告知?我你们联络上的过程?”余姝抱胸,起码表面上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些。
魏语璇一人的能力是?绝对无法主动联系上和她没?什么关联的余羡的,只有余羡这个知?晓一切,并?且心有成算的人才会直接做出这样的事,就像当初余姝猜测的推动魏清弭与傅氏合作一般,余羡的身影总是?隐隐约约出现在这些事情背后,却又?难以被余姝抓住把柄。
她自然不可能直接去问余羡,余羡大概率不会和她说,余姝太了解余羡了,她姑姑这个人自我至极,已经下了决定的事,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拦,若是?不想让余姝知?晓的事,那更是?余姝怎么撬都撬不开她的族,所以干脆些问魏语璇反而省了不少功夫。
魏语璇耸了耸肩,沉吟片刻后才干脆说道:“余羡是?在你们去渡什的时候联系的我。”
“彼时林人音正和蜀南王那头所谓的西南小国达成了合作,却又?觉得不对劲,于?是?拉着我和念晰几?人开了个小会,决定探一探究竟。”
后来她们探究到的线索直指的是?蕃南。
这顿时勾起了魏语璇的警惕和对魏清弭的恨意,也?让她失去控制的忍不住再?次关注起魏清弭的相关事宜,待到她在藏书阁发现了蛛丝马迹心绪不稳的第二日,她便收到了一个神?秘人的信。
信中完整的写出了魏语璇过去几?十?年的经历,也?点明了她是?蕃南公主之女一事,她甚至知?晓魏语璇与蕃南公主之间恩怨,知?晓她是?如?何被魏清弭毫不留情舍弃的。
后续她与神?秘人又?陆陆续续有过几?次交谈,大多是?在阐明魏清弭现在的状态和狼子野心,更像一种通风报信。
可魏语璇并?不知?晓对方是?何人,几?番询问也?只得到对方一句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直到她和余姝达成合作,在余姝那里听到了余羡相关的一些事与猜测之后才起了点儿疑心,能够精准知?晓自己的一切,又?能够准确揣测她的想法,要么可能是?她那恶毒的母亲发现了她的踪迹,想要再?利用她做点什么,要么便是?对方是?魏清弭手?下的人,对魏清弭怀有异心。
魏语璇一开始更多的感觉便是?第二种。
因为?对方传给?她的消息都很真,甚至包括部分属于?魏清弭的部署。
实际上,每一回传来的不知?方位的信都是?有这样的香气。
起初魏语璇将这种香气当成一个她去寻找幕后之人的线索,可是?很显然,将近三四个月她都没?有寻到关于?这香气的背景,便是?因为?太小众才太过难寻。
可没?有想到余羡口?中所说的,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晓原来是?这样。
当她与余姝走到一起时,自然也?就会知?晓对面的可能是?谁。
那信件上的香并?没?有那么持久,顶多到她手?上一日左右便会消散,今日也?是?余姝赶巧了,否则等她处理完信件,这香气也?消散了。
江南王氏的道香市面上出现的很少,甚至王氏以外的人都没?几?个知?晓的,能用上的大多是?主家信道的,哪怕是?余姝也?只闻过几?次。
余姝能够根据这香料推断出魏语璇可能与王家人联络,甚至推断那个人可能是?余羡,那魏语璇也?足够根据余姝的诘问,推断出王家这样秘而不宣的香,余姝要有机会知?晓,只有可能是?凭借姻亲关系,而余氏唯一与王氏有姻亲关系还存活的只有余羡。
她这是?被余羡给?利用得死死的。
这一刻她甚至怀疑魏清弭与傅氏合作一事,不是?她和余姝的捕风捉影,而是?余羡真的抱有不一样的目的将双方的合作促成的。
这件事下,令魏语璇重?新?看到了魏清弭,重?新?想起了自己的仇恨,也?就着这样的仇恨将魏清弭的老底扒了出来,而余羡与她联络的时机又?是?这样巧合。
魏语璇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为?这事有些头疼。
余羡明显的不怀好心,甚至她自己都不知?不觉成了余羡手?中的一颗棋子,这种感觉并?不太好受。
和她有相同的感觉的还有余姝。
哪怕她们刚刚窥见了皇帝过去作恶多端的一角,也?发现了余氏覆灭的一种原因,可这样被她姑姑耍得团团转的感觉并?不好受。
如?果她一开始还对魏语璇的隐瞒有几?分怒意的话,现在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
她姑姑肯定要瞒着她做什么事,她虽然确定余羡绝不会做伤害她的事,却不能保证余羡不会做傻事。
余氏一族的覆灭,显然对余羡来说是?比余姝更加深刻的仇恨,若余氏一族所知?晓的事情是?皇帝在对海寇战役下可能通敌叛国的事,那皇帝这么迫切的想置余氏于?死地就说得通了。
这种陈年丑事要是?被挖出来,足以让天下哗然。
而比余姝知?道这一切起码早上四年的余羡,谁知?道她已经做下了什么准备?
甚至还能远隔千里,知?晓了魏语璇在此处,利用魏语璇充当一颗棋子。
余姝摩挲了一下下巴,突然问道:“我姑姑写给?你的信,我能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