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1 / 1)

可这一回?老?太?太?却与她格外默契,掐着着最后几刻醒来了,王嬷嬷看着她苍白枯槁的脸,强忍着自?己的眼底的泪不会溢出?来,按她的吩咐走到了傅雅仪面前请她进去。

她轻声说道:“请余娘子也进去吧。”

余姝不知道王老?太?太?为什么还要?找自?己,但傅雅仪没有什么意见,她也就跟进去了。

短短三天不到,王老?太?太?似乎又瘦了一大圈,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王嬷嬷走到她身边将她扶坐起来,这么一点儿动作她竟然也粗重?地喘起气来,粗哑的嗓音仿若一个破旧的生?了锈的琵琶,每一声都带着落日夕阳下生?命正在消逝的不真实感。

她靠坐在床边,扫过傅雅仪后竟然唇角是带点笑意的,“你终于肯来看我了。”

傅雅仪挑了条椅子坐下,只淡声说:“什么事?”

王老?太?太?冲王嬷嬷扬了扬下巴,王嬷嬷低垂着头将一个极为精致的两手才能?捧起的木头盒子呈到了余姝面前。

“这是我名下包括千矾坊、谷临居在内到一切财产,今天我全都交给余姝,从今以后这些全部归属于余姝。”

余姝沉默着看向这个盒子,却没有动作,她缓声说道:“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王老?太?太?没有看她,只是紧紧盯着傅雅仪,说话时语气有些急促,“我知道,王家是你撑起来的,你不喜欢吃亏,你总有一天会把该拿走的都拿走,王家的东西对你来说都没有什么太?大价值,你让余姝管家,实际就是想把这些都给余姝。”

“我知道你的,安如。你就是这么想的,不用反驳我。”王老?太?太?喘了口气,猛烈地咳嗽起来,磕磕绊绊道:“届时、我、我会写下遗嘱,一切都是我自?愿。”

傅雅仪也没有说话,她望向王老?太?太?,等她咳完才淡声问:“你想要?什么?”

王老?太?太?在有的地方不聪明,可在某些方面又是很聪明的。

比如她知道自?己和傅雅仪的情谊早已被自?己消磨殆尽,但她还是要?叫一叫自?己给傅雅仪起的小?字,拉近些距离,再比如她其实一直都知道哪怕自?己与傅雅仪交恶,只要?自?己能?带给傅雅仪不错的利益,那?两人也还是可以交易的。

余姝张口欲言,傅雅仪却在她身前捏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王老?太?太?没有瞧见两人的小?动作,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自?己的手,揪住了傅雅仪的衣摆,近乎恳求道:“我要?回?江南,我不要?葬在这里,我不要?带上王家的姓氏埋根在落北原岗。”

室内随着她的话静了下来。

无论是傅雅仪还是余姝,都没有猜到她竟然想要?的是这个。

两人终于细细打量起王老?太?太?来。

余姝并不知晓,这四个月王老?太?太?心?底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历程,令她竟然在生?命的尽头提出?这样近乎令人感到震惊的想法?。

被打量的老?太?太?此刻反而?面容平静了下来。

是什么时候想通的呢?

大概是在她守了大半辈子的祠堂被余姝一把火烧掉的时候,大概是在她发现她的儿子其实早就死了可她心?底却没有半点波动的时候。

她躺在这个小?院子里看着头顶那?样狭小?的天,竟然在失去一切斗争的权柄后突然有了思考自?己这一生?的时间和勇气。

可她越想便越心?慌,她发现自?己这一生?错过了太?多东西,她将自?己囚禁在了腐朽的尘泥中,几乎快记不起自?己初见傅雅仪时对面前的小?姑娘是怎样的怜惜,在傅雅仪嫁进王家后她又是如何地对自?己说过想要?多护一护这个小?姑娘。

她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她嫉妒自?己的儿媳,疯了一样嫉妒她。

嫉妒她有自?己坚定的目标,嫉妒她有勇气冲破世俗之见,去做自?己羡慕的事,嫉妒她能?够手握大权,嫉妒她能?够不再承受这个世界上大多数普通女人所要?承受的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想将傅雅仪拉下神坛,用宗法?,用辈分,用恩情,可她还是那?样无能?,连恶毒都恶毒地不够彻底,到了最后便成了一个尖酸刻薄的老?人,做的坏事不够坏,好事不够好,得不到她想要?的,还徒惹人憎恨。她寻不到过去那?样单纯怀满善意的自?己了,记忆中满是自?己对无辜人的伤害,多想一下都让她头痛欲裂。

后来王宅里的新祠堂建好了,她仰头看时,能?看到那?样多在她之前进入王家的女人终于有了牌位,有了名姓,可她却突然不想让自?己再出?现在上面了。

她想逃,她不想自?己的一生?,到了最后都面目全非地躺在这里,她想回?家,她想回?那?个四季如春温歌软语的地方。

她想找一片漂亮的柳树林,面朝小?桥流水,葬在柳树下。

这是她少女时,与自?己的好友谈及往后时,畅想过的终点。

王老?太?太?虽然面容平静,却没有抬头再看两人,她只执拗地揪紧了傅雅仪的衣摆,声音沙哑,“我求求你了,安如。”

傅雅仪顿了顿,这才说道:“不够。”

“王家的财产并不够让我前往一次江南。”她不带什么感情地近乎冷酷地说道:“王老?太?太?,你说的东西不够。”

王老?太?太?的手颤了颤,过了良久才低声喃喃道:“为什么你们都叫我王老?太?太?,我有自?己的名字。”

“我叫李宁希。”

宁滥勿缺的宁,知希则贵的希,她承载着父母的宠爱而?降生?,却背弃了这个名字将近一生?,年老?了将死了才发现,现在她原来已经一无所有,连回?去的资格都没有了。

她突然失去了说话的力气,有些无力地跌躺回?了床上。

她盯着屋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再没有久留,王宅外的天已经泛起橙光,余姝骑来的马在这样的照耀下仿佛泛起一层神光似的威风。

傅雅仪来时乘坐的是马车,此刻只问余姝:“你骑马回?去还是和我一起回?去?”

余姝刚刚有些发愣,听到了她的话才稍稍回?过神来,“我和夫人一同?回?去吧。”

傅雅仪点点头,率先上了马车。

余姝仔细瞧了瞧她的表情,发现她是真的一丁点儿情绪波动都没有。

李宁希临死前的恳求也无法?让她动容半点,弃她而?去者,她不会再给对方任何一分同?情。

“你在想什么?”

傅雅仪突然问道。

余姝原本正在瞧窗外的热闹的人群,落北原岗今年过年很热闹,老?老?少少都从家里到了大街上,人潮川流不息,带着另类的生?机,令人觉得刚刚在王宅所见着的日暮穷途不过是黄粱一梦,现如今所见着的烟火气才是真实的人间。

可傅雅仪一句话又将她的思绪拉回?,她如实说道:“我在想,李宁希给夫人开出?的价格太?低,可她给我的东西却足够我替她实现愿望,她为何不来求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