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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续几日整个傅宅都忙碌起来,孟昭忙着往返于吉尔斯卡那沙漠间,既要修复神女像后?的机关,还要带傅家的人前去清空密道内的大部分财产以及文书,在这一点上傅雅仪也完全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压根不怕孟昭会中饱私囊,便随她去了。这一回因为工程较为浩大,也没有再从坎金柔的府邸出去过,而是暂时?移动到?了坍元城外傅雅仪新租下的宅院中,派人持火铳把守,以防城外流民发现。
余姝则忙着替任野婧造势,她和?傅雅仪的推测并没有错,和?战书的到?来令大皇子越发感?觉自己?占到?了优势,那几日的朝堂基本都以批判任野婧为主题,他在朝堂上狠狠斥责了这一次战场中任野婧的错误,并且请求妲坍王严惩以示重视,中途任野婧方的势力完全沉默噤声,可这并没有激起大皇子的警惕,反倒加剧了大皇子的猖狂,令他越发觉得?优势在自己?。可他并不知晓,远在梵遣之外,他贪墨军费延误军机的证据已然传遍,却又被好好压制在了任野婧行进的城池内。同时?任野婧在被自己?的下属呈上这一份证据后?直接三问大皇子要求一个解释,只是很可惜,大皇子并不知晓这件事的严重性,更不知晓这件事早已在任野婧走过的地方人尽皆知,他选择派人前去毁尸灭迹,结果?被早有准备的任野婧捉了个正着。那细作第二日便改了口,当着任野婧整个军营的面痛陈大皇子所做过的混账事,并且表示愿意?投奔任野婧作为证人指正。同时?他还对朝堂中的局势提出了一点疑虑,直言妲坍王曾亲口说?过自己?属意?任野婧,可现如今却对任野婧步步紧逼,他怀疑大皇子暗中挟持了妲坍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此话一出立马挑起轩然大波,任野婧嘴上说?着自己?不愿相信小人谗言,厉言手?下不得?妄议王兄,挑拨兄妹感?情,手?下谋士劝了几轮才劝住她受诏令回王都的愚忠想法,让她写了信前去王庭问询。
九月二十,妲坍王庭收到?了任野婧的信件,里面厉言痛问大皇子是否贪墨粮草延误军机欲置妲坍于死地,欲置姊妹于死地,又附上民间大肆传扬的贪墨证据,同时?询问他是否暗中挟持了妲坍王。
信件极尽真情流露,令任野婧宛如一个万般信任兄长的天真妹妹,气得?大皇子当日便摔了一套价值千金的墨宝,随即大皇子被宣召入宫,内部传来妲坍王的痛骂,狠狠打了大皇子几巴掌,可随即也发出了一封痛斥任野婧听信谗言的折子。
这是妲坍王态度的表明,这也令任野婧彻底下了决心。
九月二十二日,任野婧收到?了书信,她看?过后?在烛火边静坐了两个时?辰,斩断了自己?与父兄的最后?一丝亲情,然后?烧了这封折子,囚/禁了送信的妲坍王近臣,对外直言自己?收到?了妲坍王求救的书信,改换旗帜,彻底宣告了前往坍元清君侧的目标。
九月二十五日,任野婧连破七城,她还未曾到?达,三公主乃正义之师以及民间编排的大皇子挟持王上等十二桩罪行的言论?便已甚嚣尘上,人尽皆知,大多城防见着了任野婧的威势未战先怯,干脆地开城门迎她进入,百姓夹道相迎,在王庭还未反应过来前,便已经快到?了坍元城门前。
自任野婧开始的那一日,拓丽便开始静静等待,甚至不再与余姝插科打诨,她坐在小小的凉亭中一日日看?自己?母亲的前进路线,默默整合了三公主府留在城内的势力,然后?在任野婧打到?坍元城的前一日,回到?了三公主府,并且秘密会见了可按儿,余姝全程戴上面罩陪同。
头顶亮起白亮的月光,越是深夜,越是寂静。
拓丽这个天真且肆意?的小姑娘仿若在她母亲不在的日子里飞速成长着,此刻竟也隐隐有了属于王室的端肃沉凝,直到?可按儿领命前去带兵后?,拓丽面上才露出一两分紧张来。
她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轻声对一旁的余姝说?道:“我其实很怕出问题,但我知道,我一点儿问题都不能出,一切都等明日见分晓了。”
余姝陪她碰了一杯,笑?道:“你母亲都走完九十九步了,就?剩你这一哆嗦了,有什么可慌的?”
拓丽面上紧张不减,幽幽道:“那是,赌上身家性命造反的又不是你。”
余姝但笑?不语。
因为拓丽说?的很对,赌上身家性命造反的不是余姝,并且整个傅氏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剩下的她们没有任何能够再插手?的余地了。
今日若不是拓丽恳求,她也不会陪拓丽前来。
孟昭作为引导已经在吉尔斯卡那沙漠边等候,早已到?了坍元的林人音正在坎金柔的府邸前守候,等待里应外合。
傅雅仪坐镇傅宅中,准备随时?处理紧急发生的情况。
这样完整的布置,任野婧失败的可能性非常小。
拓丽没有非要余姝说?话的意?思,她只是不知道这些话能够和?谁说?,所以只能跟余姝这个她最熟悉的同龄人说?,与余姝斗嘴了两句后?反倒平静了下来。
可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拓丽没有说?话,余姝也没有说?话,两人在三公主府枯坐了一整宿,直到?旭日东升,浅黄的金光洒落人间,城外终于传来任野婧的大军兵临城下的消息。
城门口的流民见着了任野婧仿若看?到?了希望,竟也夹道相迎,一直将她迎到?了城门下。
拓丽披上了自己?的甲胄,提起这么些时?日不断演练的长刀。
公主府的一千四百余兵众已然集结到?位,沉默着站在他们的小主人身后?。
余姝第一回见着拓丽这样正经且肃穆的神情,与她身后?的兵众仿佛融为一体,目光锐利,抬手?一挥,众人打马向王宫而去。
今日本该是休沐,可连日来任野婧的高歌猛进令妲坍王勒令所有官员皆住卧于王庭中,不得?离去,他发下无数道批驳任野婧是谋逆反贼的文书,却已在先入为主的各方前失去效力,归顺任野婧的城池尤其还要对外宣称接收到?的为伪造文书,这更令妲坍王气得?在大殿上发了好一阵火。
昨日任野婧快到?坍元城前的消息早就?传到?,可按儿在拓丽这处密会后?便奉大皇子之令点了兵力前去拱卫王庭,而这张王牌也成了拓丽顺利扣开王宫大门,几乎没有任何阻拦地杀到?大殿前的底气,并且成功在午时?之前围住了整个议政殿。
她站在气派的议政殿前,仰头看?向头顶那书写的“浩然正气”几个鎏金大字,对身旁的余姝说?道:“小时?候我也被爷爷抱过,他指着那几个字告诉我,让我今后?做个正直有底线的人。”
“我母亲颇为肆意?,不愿成亲,一个人生下我后?便继续征战,那时?候我被王室宗亲偷偷骂过没爹的野孩子,是爷爷牵我到?议政殿前对我说?他的金枝玉叶用不着什么爹,正好他喜欢孙女,让我别叫他外祖,便称爷爷最好。”
“可是他知道我摔傻了的时?候很开心,知道大伯将我卖去为奴后?不发一言,知道大伯克扣我母亲前线粮草后?轻轻放过,”她轻声说?:“现在他不是我爷爷了,我不用留情了。”
拓丽说?这话时?,面上的神情很冷,带着极度的决然。
这一刻她不必再为了母亲而伪装痴傻,可以尽情在所有人面前展露自己?平日里被收起的獠牙。
她的脸上沾着刚刚一路杀过来沾染到?的血,却站得?前所未有的笔直,一只手?搭在剑柄上,干脆地往大殿中走去,她的身后?跟随的是身形高大的可按儿和?属于她的一队私兵。
殿中的妲坍王和?大皇子被捆在了一处,其余的大臣大多被束缚着跪在地上,拓丽从他们身前走过,缓缓走到?了妲坍王身前,笑?了笑?,“孙女知道爷爷被大伯所挟持,特?奉母命,前来护驾勤王。”
大皇子见着了可按儿哪儿还不知晓自己?遭到?了背叛,挣扎着怒吼道:“我哪里对不起你!你竟敢背叛我!”
可按儿的面上满是严肃,义正言辞道:“可按儿誓死效忠王上,听闻王上为大皇子所挟持,特?来护驾勤王。”
妲坍王苍老的脸色黑了个彻底,咬牙道:“我未曾被挟持过。”
拓丽闻言一刀刺进了大皇子的大腿中,顿时?鲜血喷溅,她朗声道:“爷爷,你不要害怕,胆敢挟持你的乱臣贼子已然待法,母亲马上就?能攻破大伯设下的防线前来护驾!”
与她话语一同出现的,还有大皇子的哀嚎,他恶毒而怨恨的目光望向拓丽,痛得?说?不出话来。
拓丽却走近了几步,咧了咧唇角,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说?道:“大伯,这是你算计我的利息,咱们之间还没完呢。”
“竖子尔敢!”妲坍王瞳孔微缩,气得?胡子都颤了几颤,“你们这是谋逆!”
“爷爷可不要乱说?,”拓丽用清脆而年?轻的声音,笑?嘻嘻说?道:“我与母亲可是奉命前来护驾的,这是全妲坍的人都知晓的事。”
妲坍王闻言眼前一阵又一阵的眩晕起来,他环顾四周,见到?的是自己?倒在地上痛苦哀嚎的大儿子,是屈辱地跪在地上没有一人敢为此时?的情况反驳的臣子,是已经倒戈的武将,还有他曾经多次试探确认已经痴傻的外孙女。
没有哪一刻让他比现在更加绝望无助。
“牝鸡司晨!”大殿中终于有人高昂着头指责道:“小殿下你可知你这是反贼做的事!渡什妲坦和?谈在即,如此动摇国之根本,难道你们要成为千古罪人不成!”
好!骂得?好!
妲坍王抬眼看?去,眼底多了一分光亮。
有了这一人开口,便有了更多人敢于开口,任野婧若是上位,要清算的人不少,利益相关,在有人打头后?容不得?他们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