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苍咽下嘴里的天道卷饼，咬碎了嘴里的一只眼球，不假思索道：“在凡间，只有小孩才会这样问话，问这话的意思通常是试探大人会不会将东西分给自己吃。你别想了，我不会分给你的。”

……燕丹望向手中晶莹剔透的血红色冻状物，心道我真不是馋你这口饭……算了，跟沈凌苍争辩压根没有意义，毕竟把自己和闻人懿打包加起来都不够在沈凌苍面前送一回死的，况且自己面对的很有可能是今后要新上任的顶头上司，她忍了。

不就是现上司吃前上司么，多大点事啊，她继续卷还不行吗？

姬停和闻人懿见过沈凌苍吃伪神，此时已经见怪不怪，慎杀接受能力倒也挺好的，没说什么，主要是她十分信任沈凌苍的消化能力，天道看起来还挺顺滑好入口，应该不噎嗓子，怪不得沈凌苍能一口气吃下去祂半个身子。

她就着收集起来的天道粉末，将天道卷饼放里边沾了沾，递给沈凌苍：“蘸过酱了，你尝尝是甜口的还是咸口的？”

“甜咸兼有，”沈凌苍尝了一口，心满意足道，“总算吃到了神界必吃榜的榜首。”

慎杀和燕丹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没问这个榜究竟是哪来的，又是谁排的

算了，昔日故友变上司，只要上司高兴就好。

沈凌苍这头顾着先吃饭，这顿饭她从十万年前上神界前就开始期待，直到如今才如愿，吃得非常酣畅淋漓，一时间也顾不上沈芙心和姬停那头了。况且莲子宝宝如今已经晋升成了莲花宝宝，对于女儿的青春期，沈凌苍决意先稍稍放宽松些，毕竟青春期后紧跟着的就是叛逆期……想到这里，沈凌苍一噎，险些被天道呛到，一时怒从心中起，一拳砸碎了天道的头。

燕丹木然地擦了把脸颊溅上的血，盯着面前被沈凌苍砸成烂泥的头颅，任劳任怨地开始就地取材蘸酱，心中打定主意以后还是尽可能地搬远些，最好别看见新上司。

人界被天道损坏了不少，此时乱象横生，还需要有人下去整顿。

天道的死仿佛悬滞在所有人头顶的腐尸轰然坠毁，在溅起波澜的同时，一直困扰所有人的臭味和危机感同时消失了。在祂意识消失的那瞬间，被祂改写的记忆也悄然回归了本真的样子，从祂尸身中飘逸出的灵气使万物新生，三千人界开始同时下一场灵气充裕的雨，洗刷去了刚刚经历劫难的百姓们的恐惧与不安。

沈芙心身为神界新主的女儿，在众人心照不宣的视线下主动请缨，说愿意以身作则下去整顿人界的事情。说这话时她脸不红心不跳，如若此时她没有紧紧攥着姬停的手的话，这番话应该会收获许多仙人敬佩的目光

闻人懿哦了一声，阴阳怪气道：“整顿人界需要拉着别人的手才能整顿么？”

沈芙心非但没松手，反倒将姬停往身边拉了拉，微笑道：“羡慕了你就直说。”

呵呵，闻人懿在心中冷笑两声，心道我比你多活了那么多万年，怎么可能羡慕这点小事……但转念想想至今不肯在众人面前跟自己牵手的燕丹，闻人懿心中又有那么一点点不是滋味。

姬停晕晕乎乎，这时候倒学聪明了，紧紧牵着小芙不肯放手，生怕她再次消失。直到沈芙心牵着她开了往人界的传送阵，避开了众人的视线时，姬停这才再度闷不吭声地一把抱住了她，将头埋在她颈窝里使劲蹭了蹭。

沈芙心被她的发丝撩拨得有点痒，想伸手推她，又觉得此情此景推开她怪煞风景的，于是伸到一半的手转了个弯，又绕了回来，生疏地摸了摸她的头，权当安抚：“我还没死，你还是把眼泪自己留起来，等到我死那天再说吧。”

“不要，”姬停复读道，“你死我也跟着，我下地府去捞你回来。”

说起生生死死的事，沈芙心倒是想起来点什么重要的事情。她顺了两下姬停的发丝，忽然一把把她薅了起来：“你那条胳膊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姬停一梗，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但很快，她低声道：“……关于你愿望的那件事，我也全都想起来了。”

姬停刚想说些什么，便见沈芙心一把抱住她的腰，整个人贴了上去，打断了姬停的施法：“养恩也是恩，往昔我问你吾真是不是我娘，你说不是，但我如今觉得勉强也能算半个。”

姬停那双桃花眼陡然睁得圆圆的，她浑身僵硬，干笑两声，头一次生出想从小芙手里边挣出来的心思：“这便罢了吧？如若让沈凌苍知道，怪伤感情的。”

沈芙心从她怀里一下子抬起眼，灼灼盯着她看：“你不认我？”

姬停嘴比脑子快，生怕她生气又想法子折磨自己，脱口而出：“你说什么我都认的。”

沈芙心道：“娘亲。”

……姬停想打自己的嘴。

她闭上眼，想不通自己为何会一时嘴快认下这桩事来……不过如今最要紧的是不能让沈凌苍知晓这件事，她们的辈分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如今小芙还要在这锅粥里趁乱舀来喝一口

沈芙心觉得挺有意思的，张嘴刚想再喊她两声，便觉垂在自己身侧的那双手骤然收紧，与此同时，有亲吻沿着她的眉心一路落了下来。

“……别喊了，”姬停紧紧贴着她，眼眸在灵光明灭的传送阵中晦暗不清，“算我求你的。”

第196章 那种事情只有道侣之间能做。

总而言之, 因为种种不可抗的因素，这趟传送阵比寻常多费了些许时间，才将她们俩送至人界。

三千人界原本被吞噬进去的陆地被原封不动地吐还了回来，经此一劫, 即便盘踞在人界上空的血色阴影已然消失不见, 但许多人仍旧心有余悸, 躲在坍塌的房屋瓦舍下久久无法回神

只是再抬眸时, 方才恐怖的景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比往日更加澄澈干净的碧空，还有一朵朵如同莲花瓣般的白云。刹那间，神光普世，沈芙心的丹鼎不光能杀人，亦能救人，在瞬息之间便将人界滞留的黑气抽得一干二净，吐还给人界的是极为纯澈的灵气。

在至真至纯的灵气沐浴下, 许多伤重的百姓将闷在胸口的淤血与浊气吐出, 终于得以松快些许，被拖离了濒死的境地。

沈芙心和姬停手牵手穿梭在各个人界位面中查漏补缺，替已经被消化得差不多的天道收拾祂留下来的烂摊子。不过有了沈芙心输送的灵气, 人界修复的速度加快了, 身负重担的修士们也总算松了口气。伤痛与苦难终会被时间磨平, 一切开始有条不紊地恢复。

不过路走多了，难免会遇见一两个老熟人，譬如濯刃, 再譬如姜岱冷

沈芙心拎着她灵火化成的鼎, 刚到新的位面没有多久，便感知到了一抹熟悉的灵力。这抹灵力的主人显然先看见了她, 此时呼吸一滞，鬼鬼祟祟地扭头就想开溜。沈芙心没给她这个机会，笑吟吟地抢先几步闪现在那人的背后，用食指戳了戳那人的后背：“你跑什么？”

姜岱冷的白衣被沈芙心一把揪住，她冷汗唰一下就下来了。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过，不过人界早有一句谚语，伸手不打笑脸人于是姜岱冷维持着露出牙齿的微笑拧转过头，风度翩翩道：“沈仙子……不是，沈上神，恭喜恭喜，辛苦了辛苦了，真是好巧啊。”

沈芙心眼眸一弯，没松手，就着这个诡异的姿势温声道：“同喜同喜，一点也不辛苦。除此之外，你没有别的话想对我说了？”

姜岱冷一噎：“……那我给你拜个早年？”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沈芙心上下打量一圈姜岱冷的神色，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怎么姜道友今日见了我好似见了鬼一样？”

姜岱冷有口难言，在真的能面不改色杀人的沈芙心和将自己师姐拐走的姬停之间忍痛选择了姬停，对着她投向了求助的视线。

然而姬停一脱离与天道相战的险境，便立刻重新沉浸在老树开花的幸福感中，此时见姜岱冷看自己，不由含蓄一笑，上前握住她的手用力摇撼了两下：“真是巧遇啊！姜小友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难道你也知道我和小芙在一起了？既然你知道了，那你师姐师尊也必然要知道一下……奇怪，你都在这了，慕参商她人呢？”

姜岱冷人被沈芙心薅着，手被姬停摇出残影，眼看着就要脱臼，她终于忍受不了这对新晋狗情侣带给自己的非人折磨了，气沉丹田大吼一声：“大师姐救我！”

数里之外，一路追着濯刃要给她封口费的慕参商听见师妹这声吼，一时没看住，让面沉如水的濯刃得了空子，瞬间飞身来到了沈芙心她们身旁。

一见到姬停，濯刃的脸色瞬间松缓：“主上。”

见了沈芙心，濯刃更有要对她行大礼的趋势：“沈神尊。”

“我如今恐怕还不算上神，”沈芙心似笑非笑，拦了她一下，“应该说神界如今已经没有上神，听神簿也已经跟着天道被我娘消化了。濯刃大人日后好好干，在戒凡音手下熬了这么多年，趁着神界人才空缺的当口，也是时候该升升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