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杏点了头,这才同时放了手。
他走过去排在买汽水的队伍里,汗涔涔的手心被风一吹,冷极了,反衬出面颊的热来。
才将汽水拿在手里走回她的身边,就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欣喜地道,“阿姐,小满,这样巧。”
两个都抬头,就看一名少女手拿着一个泥人儿笑盈盈地朝这边过来,不是别人,正是宛嘉。
她身边却还有一名陌生的青年,廿四五岁的年纪,背着相机包,白生生一张脸,眉眼却深,且俊,碳笔描出似的,他向他们礼貌一笑,也随她一道走过来。
到了跟前,互相道过了新年好,宛嘉就自发指着那青年向他们介绍,“这一位是我六哥修珩。”
她再指一指水杏和小满,也向修珩介绍了一遍。
忽然想起什么,她又笑着补充,“对了,小满,你记不记得从前借你的画册子,就是他的。”
双方点点头,都笑一笑,说声幸会。
宛嘉亲热地挽了水杏胳膊,两个人笑笑闹闹走在前头。
他们落在后头,修珩反而自得其乐地拿了相机走走停停地拍,一面与小满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
修珩拍照耽搁功夫,不知不觉,和她们的距离越发拉远了,她们就停下来等。
宛嘉笑道,“六哥哥是摄像痴子。你们不要见怪。”
提到“痴子”两个字,她不晓得怎么,又想到什么似的,稍许地发了怔。
边上恰好有个酒酿的小摊,修珩就笑道,“不如一道坐下歇一歇,吃个宵夜吧。”
几个人就在桌前坐下,一人要了一碗酒酿汤团。
这时候,庙会的人已走了一大半,不少商贩都预备打烊了,岸上的灯灭了一部分,河里的冰那些纸灯却还都亮着,在河面上缓缓浮动着,显出不同于热闹时的另一番风光。
吃到一半,宛嘉忽然灵机一动,“六哥哥,机会难得的,你来替我们拍张合影吧。”
修珩原本推诿,“夜里厢人像拍不清楚的。”一面却也拿她没办法似的,一会儿功夫已把三脚架都支好了,有些无奈地笑说,“那试试看,拍不好不要怪我。”
他们站起来,靠在桥边上,背对着那一片漂浮在水上的纸灯,宛嘉揽了水杏的胳膊,小满站在另外的一边,快门声响起来的时候,三个人同时一笑。
小满想,可惜还少了煦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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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有忙有闲过去,开春复工第一日,手头工作还没忙起来,午时几个人闲谈,那在年初二庙会上碰见的同事之一便笑提起那一日的事情。
那两人其实都对水杏好奇,旁敲侧击,半开玩笑,到底还是向小满问了出来。
他一开始停搁片刻,像没想好怎么答,隔一会儿,却笑一笑,只说,“仍在追求。”
他面上带笑,神态又分明认真,那年纪大些的同事不由自主地也一笑,伸手一拍他的肩膀,以过来人的姿态激励道,“那就再加一把劲。”
小满就笑着一点头,“好。”
年后第一个礼拜下了好几场雨,礼拜天一清早,小满却是被太阳晒醒的。
暖融融的日光把一间屋晒得亮堂堂的,他从南窗往外眺,一眼就看路口那棵玉兰树似乎是一夜间就开满了雪白的花。
是春天来了。
他将积压的衣服洗了,心里想着下午去寻水杏,就泡一杯酽茶,坐到写字台前赶起了上周余下的画稿子。
门是这时候被敲响的,他起初只以为是房东来收租,过去开了门,却没有见人,心里正疑惑着,水杏是忽然从门边出来的,看他被吓了一跳,人就立在门口的大太阳里,笑得却比这春天的日光还更灿烂。
他心口一热,说不出是意外还是狂喜,一下子就只是呆立着,也随她一道笑,好容易回了神,又只说出一声,“进来坐。”
水杏进了屋来,将手上提着的菜放下,四下看看陈设布置。
弄堂房子都是类似结构,地方有限,吃饭起居全在一间屋内,只是小满租住的这一间恰好朝南,采光好,就显得开阔明亮些。
她来得突然,小满一些都没来得及准备,床铺维系着刚起床时的样子,衣服虽洗了,却只是堆叠在盆子里,并没及时晾起来,写字台上自来水笔,绘图铅笔,橡皮尺子,书籍册子全杂乱无章地堆着。
他心里紧张,倒一杯水给她,难为情似笑说一声,“有些乱。随便坐。”
她接了水杯,又搁在了桌上,也没坐,却伸手摸摸他的脸,欣慰地笑挤出三个字,“长……大了……”
他一怔,鼻子一酸,上前反抱住她,脸贴脸地轻蹭她。
抱在了一道,就不想放手,到茶水都凉了,才堪堪分开来。
水杏喝一口茶,看到了他搁在写字台上还没画完的稿子,就笑着伸手比划,让他接着画,自己却站起身来,端起他的衣服,走到门口的小天井里去替他晾晒。
小满透了窗,看她掖开衣服,挂到晾衣绳上。
看着这熟悉的身影动作,他却搁了笔,也走出去,到她身边,从盆内取出一件衣服,笑着说,“一起晾吧。我还只差一点就收尾。来得及的。”
看她一时并没动,他就看着她,又补上两个字,“放心。”
她这才点了头。
配合着晾完了衣服,她又拿了买来的菜,比划着问他灶披间在哪里。
他带她去公用的灶披间,这就一道洗菜弄饭。
久违了一道弄饭的日子,现如今又是换了地方,那份默契却还在。
早春新鲜的小香芹,叶子上还带着露水,嫩得紧,配了切细的豆腐干丝,炒一盘。
现成的红肠,切一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