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好说,京城就?是小爷的地盘,照看个把人小事一桩。”
单云华笑了笑,清楚他们还有话要说,寻了个由头出门了。
牢房里,蔺琰在祁瑾序对面坐下来。
祁瑾序低声问:“你刚才说什么,监察院御史顾清禾?”
“哥,”蔺琰八卦兮兮地凑过去:“真是好奇死我了,你不知道,那天方大柱敲登闻鼓,刘判院原本要罚全部人打板子,结果?顾清禾居然站出来为单大小姐说话,免了她一顿板子呢。”
“说的什么?”
蔺琰把听到的一五一十说了遍。
祁瑾序道:“也不见得?是为单大小姐说话,刘判院此举确实有错漏,他作为监察官指出问题实属正常。”
“这当然正常,不过.......”蔺琰又凑近几分?,压低声音说:“单大小姐一行人上京,路上一位道袍公子陪同,而这人,正是监察御史顾清禾。”
“你说奇不奇怪?顾清禾多年没回京,按他的性子不可能这么高调啊,这下一回京就?弄这么出。嘿嘿......哥,你说他是不是喜欢人家?单大小姐啊,要真是这样,你跟你的死对头以后可能要当连襟了。”
“..........”
祁瑾序跟顾清禾是死对头的事,在京城几乎人尽皆知。两人的恩怨由来已久,这得?从当年入宫当太子伴读说起。
彼时?,祁瑾序和顾清禾皆为太子伴读,两人的才学都是京城子弟中拔尖的。
但遗憾的是,才华横溢之人并无惺惺相惜之意,反而针锋相对互看不顺眼。
起因是顾清禾作了首诗,诗词喷珠噀玉,文采斐然,受太子太傅大赞。
祁瑾序才高气?傲当然不甘落后,也写了首诗,文辞精妙无比,传诵颇广。
只不过,原本一首好端端咏物的诗后来却被人曲解,说暗讽顾清禾故作清高。顾清禾如鲠在喉,后来又写诗回讽。
彼时?也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少年郎,心气?儿高,这般一来二去,写诗互骂。一个看不惯对方清高,一个看不惯对方傲慢,竟是无端地结下梁子。
后来入仕,祁瑾序和顾清禾也像暗中较劲似的,纷纷在官场上崭露头角。但顾清禾比祁瑾序争气?,本是世家?子弟放弃蒙阴转而参加科考,当年就?得?了状元头名,风头一度盖过祁瑾序。后来更是在官场上一路顺遂,坐上了监察御史的位置。
反观祁瑾序,蒙荫入仕,当官后仕途屡屡不顺,去年更是被外放到建安当个五品的茶盐司司主。
怎一个惨字了得?!
如今顾清禾回来,两人都在京城,难免又要被一些人拿作对比。对比就?算了,听说顾清禾这次是立功回京,官职说不定还会往上走一走。
反观祁瑾序.......
想到这个,蔺琰看了眼此时?正坐在牢里,一身?伤,凄惨无比的人,忍不住同情?了把。
“你那是什么眼神?”祁瑾序不悦。
“啊?没什么啊,哈哈哈......”蔺琰干笑:“就?是在想,万一你们以后成了连襟坐一桌用膳,会是什么情?况。”
“...........”
“哥,别生气?,来来来,说正事。”取笑完祁瑾序,蔺琰正色道:“方大柱敲鼓后,刘判院已经?把诉状递交枢密院了。只是眼下皇上还在病中,这事恐怕急不得?。”
沉吟了会,祁瑾序问:“我父亲在做什么?”
“侯爷忙着呢,忙着抓魏计相的小辫子,现在朝堂上热闹得?很。”
“哥,”蔺琰问:“要是皇上审了案子,那邪祟茶的事是不是有转机了?”
“不见得?。”祁瑾序摇头:“虽说方大柱敲了登闻鼓,但他手上无半点证据,只凭借一腔热血是不够的,此事还差些火候。”
“什么火候?”
.
似有天助,没两日,火候便到了。
方大柱击鼓鸣冤击穿了祁家?面?临的僵局,也仿佛打开了泉眼的口子,汩汩清流从深处涌来,汇聚成一汪文化盛宴由“邪祟茶”引发了一场全国性的文人争辩。
此事要从一位名叫吴岱的书生说起。
吴岱,青州人士,此人才高八斗且风骨峭峻,是今年春闱中最为热门夺魁的举子之一。
一天,他在酒楼与同年们饮酒作诗,也不知谁人提到当下热门的“方村击鼓鸣冤”话题。吴岱当即轻蔑地嗤了声,说:“这世上岂有天谴?君奉天命而治民,若民犯错,自有君罚,有朝廷律法罚。天主何须亲自动手?若天主罚,授命于?国君岂不矛盾?”
不得?不说这话实在大胆,直言皇权。
但奈何这位吴岱是个文人,而且刚正不渝的名声在外,且我朝向来礼贤纳谏,官民百姓皆可畅所?欲言。此话传到了皇上的耳中,皇上刚喝完药,精神好了些。
他笑了下:“这话倒是有意思。”
许是见吴岱并没受惩罚,还得?了圣上的一句“有意思”,集聚在京城刚刚科考结束的学子们沸腾了。
纷纷加入这场“邪祟茶”的辩论。
“天地遵循自然法,而非道德法。灾害、生老病死皆为自然规律。方村的天坑实属天灾,又岂能归咎于?方村百姓之错?若以此论,每年的水灾、冰灾如此严重,难道也是百姓之过?既如此,天底下许多地方都出现过灾害,难道也都是受诅咒?”
“ 对啊,且不论是否自然之法,若真是方村百姓的错,天主也不会惩罚子民。君父受命治理?百姓,百姓有错,自然有君父责罚。不然国家?还需要律法做什么呢?社会还需要道德做什么呢?况且,方村百姓并没犯错,只是后山多了个坑而已。”
一时?间,酒肆里,茶楼间,都有人在辩论此事。甚至为此,还有人写了许多脍炙人口的文章,令好几个举子在这场盛大的辩论里名声鹊起。
然而,真正让这场辩论变成全国性文人辩论赛的,是曹荏青的出现,直接让这件事触达顶峰。
二月底,曹荏青随一帮士大夫出现在京城的麓山书院抚琴斗茶。
席间,有人问:“曹先生怎么看待方村邪祟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