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我整个人以依附的姿态被他揽进怀里,夏天穿的衣料单薄,什么都阻隔不住。他剧烈的心跳连同炙热的体温,几近毫无保留地悉数传达给我。

“一粟哥,这样的力度可以吗?”他甚至还嫌不够,要将下巴搁在我肩头,轻声地询问着。

“……够了。”我浑身起鸡皮疙瘩,“兰兰,真的够了。等下要是被爸妈看到,恐怕不太合适。”

“就知道哥会这样说。我特意留心过时间,现在离饭点还有十分钟。”文殊兰颇为自得,扬起声线,端着撒娇的情态,“再让我跟哥单独待会,好不好?”

话已至此,我不得拒绝,只能干笑:“兰兰……还真懂事。”

明明也就过去两年,他怎么就从当时那个“连拉手都会脸红半天的腼腆少年”变成现在这个“满脑子只装有黄色废料的垃圾”?

十分钟过去,我几乎是掐着点从他腿上跳起来,逃也似的出了房。等走到餐桌前,文殊兰按住我的肩叫我先坐下,自己则去厨房帮着蒋瑶打下手,端碗摆筷,置菜进盘。

论起拍马屁,我确实比不过他。

也难怪他顶着个养子身份,最后在家里却混的比我这个所谓的亲儿子跟爸妈还要亲。

我盯着摊开的素色桌布,端放在腿上的手慢慢紧握成拳。

蒋瑶盛出米饭递给我,见方非池还翘着二郎腿坐在客厅看电视,没好气地叉起腰,猛吆喝了一嗓子。

方非池没变,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好脾气,也不回嘴,关掉电视,慢悠悠地从客厅晃过来,倚着蒋瑶坐下。

文殊兰还在厨房忙碌。

我与蒋瑶和方非池面面相觑片刻,觉出些无话可说的尴尬来,便随便找个借口开溜:“爸妈,你们先吃着,我去帮帮兰兰。”

文殊兰听见脚步声,抬眼笑道:“一粟哥。”

“在忙什么,怎么还不去吃饭?”我走到他身边,垂眼看去,他正拿着木杵,一下下地将蒸熟的南瓜碾压成泥。

“柿饼最近到了掉毛期,我怕它舔完毛之后在家里乱吐。”

南瓜泥被他放进筛网。过滤掉多余水分后,他把处理完毕的南瓜泥和撕成条的鸡胸肉搅拌在一起,继续道,“南瓜能帮助消化胃里面的毛球。”

我点点头,这才记起家里确实还有只猫的存在。

柿饼的品种是英短银渐层,卖相尚佳,价格昂贵。在我十六岁生日那年,它从猫舍被接出,正式成为我们家里的一员,迄今已有六年之久。

“一粟哥。”

我游移的思绪被拉回,看向文殊兰。

他拿着给柿饼准备好的晚餐,期冀地望着我:“我去喂猫。哥先去吃饭还是……和我一起?”

我确实不想独自面对蒋瑶和方非池,索性应下文殊兰的邀约,跟着他走去客厅。

拐角处放着的猫窝还是之前在宠物店买的绿色卡通鲨鱼,两侧安着半眯半睁的豆豆眼,又蠢又丑。

约莫是闻见香气,绿色鲨鱼张开嘴,柿饼从里面探出脑袋。

左右张望一阵后,它眼神锁定文殊兰手上的瓷碗,立时迈开碎步跑过来,用猫爪扒拉着文殊兰裤腿,呼噜声不断。

文殊兰蹲下身,将瓷碗里的食物倒进猫盆。

看着柿饼埋头拱食的样子,他轻笑起来,揉了揉柿饼的脑袋,语气温柔:“慢点吃,不跟你抢。”

说完,又抬眼看我:“哥好久没见柿饼,要不要来摸一下?我昨天刚给它洗了澡,现在很香的,毛也很软,很好摸。”

不要。

猫有什么好摸的?何况等下就要吃饭了,摸了猫还要再洗一次手,麻烦得要死。

虽这么想,我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弯下腰,手掌沿着猫头轻抚至猫身,在胸椎处的位置停住,指腹不住摩挲着唯有这一块硬币大小的地方,可以直接触碰到光滑表皮。

记得兽医那时还说过,这里不会再长出任何毛发。

我尚在出神,文殊兰已握住我手:“都已经过去了。柿饼现在健康状况良好,不出意外的话,它可以陪哥很多年……”

说着,他放轻声音,以只有我们二人能听到的音量在我耳边道:“我也会一直陪在哥身边。”

不会有这个机会的。我心想,你是毁掉我整个人生的罪魁祸首。所以在那天到来之前,我一定会先毫不犹豫地踹掉你。

身后传来蒋瑶不耐烦的催促声。我顺势抽回手,微笑道:“兰兰,先去洗手吧,该吃饭了。”

最令我没想到的是,就连洗个手,文殊兰也不老实。厨房里分明有空位,他偏要跟着我进客厅的卫生间。

挤出洗手液,将我的双手圈进他手掌里搓揉泡沫,再一并用清水洁净。

这腻歪的劲头,就好像无时无刻都不想和我分开。

念在家里隔音效果不算好,我只能忍气吞声,任他占尽便宜。

坐回餐桌,我扫了眼菜色。

菌菇豆腐鲜虾蛋汤,西兰花龙利鱼,蒜香黑椒鸡胸肉和芦笋炒虾仁。

果然又是这些……所谓的减脂健康餐。

我伸筷夹了根芦笋,埋头扒饭,听到蒋瑶在我耳边念叨:“知道一粟喜欢吃芦笋,妈今天去逛市场,就特意多买了一些回来。你在莲城那边住宿舍,没地下厨,天天除了吃食堂就是点外卖,肯定没家里吃的好。来来来,一粟啊,今天要多吃点,吃饱点。”

嘴里的芦笋忽然如嚼蜡一般无味。我胃里直犯恶心,拿起手边的杯子,狠灌了三口凉水,才勉强将食物残渣咽下。

蒋瑶果然不知道,我根本就不喜欢吃芦笋。她果然不知道,这一桌菜里,没有一样是我喜欢的菜色。

……不。

其实她知道,她只是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