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他手臂包扎过的伤口,云葵又想?起昨夜梦中那?个遍体鳞伤的男人。
这些年,他都是这样?过来的吧。
也不知道他做了那?些梦,醒来时会是怎样?的心?情。
她眼眶微微发酸,垂眼道:“您您的伤好些了吗?”
盛豫没想?过她竟然愿意主动关心?自己,眼里?藏不住的欣悦:“一点小伤,无碍。”
云葵点点头,放心?了。
迟疑许久,她还是忍不住问道:“您能不能,派人进宫打听打听殿下的消息?眼下解蛊在即,只怕凶险异常,可他不让我随意出府,更不让我回宫”
盛豫扬起的嘴角缓缓落下,方才那?抹笑意了无痕迹。
第82章 第 82 章 岁岁年年,顺遂
秦戈奉命去查冯遇的夫人, 已有?了线索。
原来这冯夫人当年并非听闻丈夫的死?讯,以致悲痛欲绝而亡,而是被冯遇藏在卢府地下暗道连通的一座佛寺的后山, 派遣四名武婢看管,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便是淳明帝这几日四处搜人,也被秦戈抢了先。
冯夫人被带到太子面前,对丈夫的所言所行供认不讳。
当年的确是冯遇通敌卖国,太子手中已有?那名北魏将领做人证,只是对他?的动机尚且存疑。
冯夫人垂泪道:“当年我重病难治, 他?带我四处求医,可?惜仍是无力回天。后来我们在医馆遇上了瑞王殿下, 也就是如今的皇上, 他?私下给?我们介绍了一名巫医, 用了些旁门左道的法子,果真?替我治好了旧疾。后来我才知道, 冯遇开始暗中替瑞王奔走效命, 甚至不惜反叛先帝,通敌卖国,暗中挑唆藩王谋反, 让他?们自相残杀,只为扶持瑞王登位”
太子面色冰冷沉肃,“那名巫医就是给?孤下蛊之人?”
冯夫人没想到太子已经查出?蛊毒之事?,便也和盘托出?了:“是, 当年殿下尚在襁褓之中,我便听到他?们商议,说要以蛊毒将殿下折磨致死?,以免江山社?稷还要交还到您手中”
只是她?也没想到, 丈夫这些年依旧东奔西走,机关算尽,可?太子依旧安安稳稳地活着,小小年纪在绝境中拼得一分生机,如今更是查明一切,亟待报仇雪恨,夺回原本?属于他?的至尊之位。
太子双拳紧握,闭了闭眼睛,沉声?问道:“那巫医现在何处?”
冯夫人如实道:“二十年前,我大病痊愈,便再也没见过那人了。那人当年便是古稀老妇,便是没有?被他?们灭口,恐也不在人世了。”
所以冯遇说得不错,这蛊毒世上无人可?解,为今之计只有?一法,便是引出?蛊虫,彻底灭杀。
太子唇边一抹哂笑,语气却是冰冷至极:“所以说,他?为了报效所谓的救命恩人,不惜让五万大军陷入重围,致使全军覆没,北疆失守,先帝重伤薨逝,这些年更是为非作歹,暗中将当年的忠臣良将赶尽杀绝,自己也如丧家之犬,改头换面昭勇将军当真?是情深义重啊。”
冯夫人自知罪孽深重,俯首泣泪:“他?也曾夜夜噩梦,悔不当初,可?一步错,步步错,怕被人查出?真?相,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只能不断地杀人,我再劝也是无用,他?说回不了头了,回头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太子冷冷地盯着她?,“你可?还有?何事?瞒着孤?”
冯夫人赶忙摇头:“罪妇能说的都已经说了,不敢隐瞒殿下”
说完这句,她?心中忽又想起一事?来。
当年她?亲耳听到丈夫与?瑞王的谈话?,原本?惠恭皇后本?能顺利生子,是瑞王妃故意派人前往坤宁宫通报先帝吐血昏迷的消息,这才让惠恭皇后动了胎气,以至早产。
其实当日先帝并未病危,不过是诓骗皇后的伎俩,皇后早产,对外却声?称劳累所致
太子沉默地听着她?的心声?,面色阴冷至极,颅内仿佛无数毒虫咬碎经脉血肉,血丝如同细密的蛛网霎时填满眼眸,滔天的仇恨与?剧烈的疼痛几乎快要吞噬他?的理智。
曹元禄发觉太子面色不对,猜测他?是头疾发作了。
眼下云葵不在宫中,蛊毒只怕很难压制,殿下又在准备解蛊的档口,曹元禄思忖片刻,还是立即去请何百龄前来商议。
何百龄这几日就在东宫住下,随时配合太子解蛊。
太子坐在榻上,指尖抵着太阳穴,额头青筋几乎快要撑破皮肤的禁锢,每一次脉搏跳动都伴随着嗜血的躁狂。
见何百龄过来,太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把熏香点起来,所有?人都退下。”
过度克制的嗓音显得极度沙哑,宛如困兽的低吼。
他?口中的熏香,就是当日在般若寺淳明帝想要对付他?的香毒。
何百龄经查验过后,发现那香盆中投放了大量极易引发体?内热邪、加重狂躁不安的藏香,这种藏香与?佛寺常用的香气味相近,于寻常人无碍,对体?内埋下蛊虫的太子而言却是致命的冲击。
何百龄已经重新调配好藏香,随时可?以催动太子体?内的蛊虫。
可?曹元禄仍是担忧,生怕自家殿下出?什么?意外,犹豫道:“要不还是请云葵姑娘先回来,倘若解蛊不成,姑娘还能帮到殿下”
太子心意已决,也自知此刻头疾发作,正是解蛊的最?佳时机,总是要彻底解决的,再往后拖延,或召她?回宫,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他?沉声吩咐:“都退下。”
何百龄只好听命,往炉中添加了适量的藏香,与?曹元禄相视一眼,两人齐齐退了出?去。
秦戈安置好冯夫人,与?罗章、赵越动人带兵把守在承光殿外,太子解蛊期间,任何人不得打扰。
随着藏香点燃,白雾丝丝缕缕地从鎏金镂空中溢出?,看似温和无害,却像打开了他?身体?的某处机关,从疼痛到剧痛,只在片刻之间。
颅内仿佛无数钢针同时刺穿经脉,他?死?死?握着中的刀柄,手指泛白,手背青筋根根绽出?。
以往头疾发作,还可?用刀刃划破皮肤带来的痛苦缓解释放,可?今日不行,他?要彻底将蛊虫逼出?来,就只能放任痛苦在体?内疯狂肆虐。
太子额头冷汗淋漓,已经隐隐察觉颅内有?了蛊虫游走的动静,只是位置不明,不能贸然?下手,只能等待。
袅袅烟雾弥漫整个寝殿上空,他?从最?开始的狂躁压抑,到达崩溃疯狂的边缘,再到此刻,意识几乎有?些恍惚了。
他?看到百病缠身的皇祖母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紧紧握住他?的手,说你要强大起来,莫要让江山社?稷落入旁人之手,可?他?那时才三岁,被头疾折磨得发疯,举目无亲,痛苦绝望,光活着就已经很艰难了。
他?想起父皇母后的画像,也只有?祭祀的时候看过先帝后的画像,他?心中恨透,从不以父皇母后相称,也不喜欢自己的名字,“祈安”二字,像极了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