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氏想来想去，想到了梁堇身上。她就认识恁些个人，官娘子们都不肯去，那就只剩下身边这些人了。

杨娘子和童娘子，牛氏压根没往她们身上想。

梁堇知晓后，却不肯和她一道去。因为那处都是官娘子们去的地方，她就是个开铺儿干小买卖的人。

“你个二姐，好小胆儿。你过去跟在我身后，谁知你是哪个。你一同过去，我遇上事还能有个人商量。”

牛氏头回过去，心中怯劲。她劝不动曹氏和周氏，难道还劝不动梁二姐吗？梁堇受不住她缠，又要倚靠她，不能得罪她，不得已，只得同意伴她去。

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些不安宁，许是想到了当初在杭州，跟着荣姐往同知娘子张氏家去的场景。

梁堇心里说，可能是她自己吓自己罢了。到了日子，她打扮的故意寻常，跟在牛氏身后，像她的女使一样。

牛氏赁了一顶大轿，和梁堇同坐，往秦娘子家中去。秦娘子家在街上东边，打外头看，大户门宅。

门漆了色，上挂俩只大灯笼。

轿子落在门外面，梁堇跟着牛氏走了进去，身边还有丫头黄梅，门前有管事妇人收帖子迎客。

进去后，小丫头把人领到了一间偏房里。

这时正值六月十九，偏房里也有俩位娘子，热的脸上淌白水，伏侍她们的丫头，一边用袖子沾脸上的汗，一边手上扇子不停地给她们扇热。

牛氏挑了个位子，坐了过去，用手绢扇了扇。问俩人：“这房里怎麽也不摆个冰盆？”

俩娘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问她：“你是新来的？”

牛氏不认识她们，不知怎麽称呼，便说：“不瞒二位娘子，我是头回过来。”

梁堇见这房小，房里只有一桌六椅，连个送茶的都没有。

“家中官位小的，来了只能在这等。等丫头来唤，咱们才能过去。”另一娘子说。

“咱好歹也是官眷，来到这处，连行商的家眷都不如，这叫甚麽事。”

牛氏听见，对梁堇说道：“你听，行商的家眷，也来了这处。叫你来，你还不肯。只是这地方，不知是个甚麽规矩。”

牛氏之前都在老家，奉养公婆，来到应天府后，才往这里面掺和。说实话，官眷里的场合，她还不如梁堇见的多，见的深。

??[297]第 297 章

房外蝉鸣震耳，房内仨位娘子互通了丈夫官职，又捱一多柱香。牛氏从椅上起来身儿，里头的衣裳热的贴着皮肉，怎好受。

牛氏走了一圈，见那俩娘子都坐在椅上，便又坐了回去。

“早着呐。”

牛氏犹豫再三，看向俩人：“俩位娘子是这儿的常客，知晓谁是谁，我头回过来，在这也无个熟人……”

其中一人见她老实，便说：“等会过去，你若不嫌，跟在我俩身边。”

牛氏闻言，忙起身谢她。

又过一炷香，黄梅推了梁堇一把，示意她往门口瞧，只见一黄衫丫头过来，牛氏见那二人起身，便也跟着起身。

几人跟着丫头，出了房门，经一月亮门，又穿过长廊，走了进去，见着两间花厅。花厅房檐下，站着七八个伏侍人的丫头。

东边，又有俩妇人，一少一长，少的穿豆青衣裳，长的穿宝蓝色衣裳，生的肥胖，在那说私话。

丫头把几人引去左边的这间花厅，俩娘子对牛氏道：“咱们得先去拜一拜几位大娘子。”

牛氏方才在屋里，与这俩人，已打听罢了。秦娘子这处，有三位大娘子，皆是高官的家眷。当下闻言，自是无二话，带着梁堇，黄梅，随她们去了隔壁花厅。

拜罢大娘子们，才又回她们该待的花厅里来。俩娘子与牛氏引荐了几人认识，说罢话，方在末位坐下歇息，牛氏也随她们坐了下来。

“牛娘子，你来这处寻谁的门路咧？”那俩娘子，一个姓刘，一个姓黄，探着身子问牛氏的是刘娘子。

牛氏颇感奇怪，便说：“请教娘子，如何这般问？”那刘娘子笑了笑，不肯说实话。来这个地方的，都是有些头脸的。

牛氏，司户之妻，依刘娘子看，来不得这种地方。若是来，八成是从哪弄来的帖子，进来寻门路攀关系的。

“牛娘子，你瞧，这个胖妇人是濮州范县的县令娘子，为京削的事来的。”她指的妇人，正是梁堇刚才在外头见的那个穿宝蓝色衣裳的。

刘娘子又指房中另一人说：“那个是单州州官的娘子……凡是来这种地方的人，有三种，第一种专为消遣，第二种，为求前程，第三种，是家中出了事，来此求门路寻关系的。”

牛氏这才明白过来。因见房中弹琵琶的妇人，打扮的像个客，便问刘娘子这是甚麽人，刘娘子说是卖冰的杨家妇人。

……

梁堇陪牛氏从秦娘子家回来罢，一心忙活买卖，半月不曾再往城北来。一日，郭氏与她下了张帖子，请她去门上坐。

她心里说：“我与人家，只在姑子庙见过面儿，说过两三句话。这遭下帖请我，是为哪般？”

刁妈妈见是一张好帖儿，她虽不识得字，可见那帖儿面，甚是讲究。和押司娘子李氏等人的帖子不同，便问女儿，是谁家的帖。

梁堇知她性子，便瞒她说是牛娘子的帖。刁妈妈不再问，趁女儿去铺里，把帖子偷翻了出来，使大女儿看。

桂姐掀开帖子，看罢，说：“这是李通判家郭娘子的帖，请二姐过去赴晚席。”

“二姐这下要发达了，何时攀上的这家，如何瞒着我这个姐姐。”桂姐欢喜的如夜里拾宝一般。刁妈妈也闻之大喜。

等梁堇下晌回到家中来，刁妈妈和桂姐笑嘻嘻地凑了上来，刁妈妈道：“你个好肉儿，作甚还瞒你娘我。”

桂姐挎住了梁堇的胳膊，唤了声好妹妹。

梁堇又不傻，见家中这俩势利眼，这般样子，就知她们瞧见了帖子。她不说话，抱着裙儿坐在了炕上。

刁妈妈和桂姐俩人，跟着坐了一左一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