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曾,她是什麽样的人,你还能不知,别说软话,连正眼都没给我。”严嫂子气道。
“她使人来唤你,你就不该去,她不是要仰仗那个浆洗衣裳的粗使婆子吗?”宋妈妈冷笑,她躲在后罩房闲的吃酒,也不肯去正房。
“早知就不去了,可这样也不是个法儿,万一真惹了她,她到底是咱的主子。”严嫂子心有顾虑。
“哼,要是不别别她,她岂会知咱的好,岂会敬着咱,等什麽时候她过来请,说了好话来,咱再去当差。
她一个嫩瓜秧子,你我就等着瞧吧,看孙婆能教她什麽好,别到时候,丢了吴家的脸面。”
宋妈妈说罢,问严嫂子:“今日那孙婆可有去正房伺候?”
“我去的时候,在正房没有见她,不过梁二姐那个丫头倒是在那,不知荣姐咋想起来教她在房里服侍了。”
“梁二姐,她不是灶房丫头吗,那日分差事,荣姐给了她一个茶水房的闲差,她怎麽去房里当差去了?”
“谁知道呐,昨儿还没在房里服侍,想来是咱这位姐儿,实在没人能用了,把一个灶房丫头弄进了房里,那丫头和房里的春桃交好,八成是春桃在姐儿面前替她说了话。”
宋妈妈想起那丫头,虽然她说话行事老实,不是那等掐尖要强之人,可她真的是那种老实巴交的人吗?
还记得她初来荣姐这,在严嫂子家中请客,这丫头,礼数比旁的丫头周全,就是话少,但说出的话,教人挑不出毛病来。
那丫头的娘是刁妈妈,刁妈妈怎麽会生出一个老实女儿来?
她要么是真老实,要么就是个心思深的,宋妈妈教严嫂子去寻丰儿,教那丰儿下值后来她房里,她要问问她。
“之前赁来的那个李大娘和那个哥儿,如今在作甚?”
“她们二人都没差事,那个哥儿我少见他,李大娘见的多,她什麽也不干,乱晃荡,我看那个二姐也管不住她。”严嫂子道。
下晌的时候,正房里的喜儿出来了,教香豆去外头买酒菜,房内里屋,只有荣姐与梁堇,春桃守在里屋门口。
那荣姐打里屋的箱儿里,取出一身上等的细绸衣裳与梁堇:“这身衣裳,是在家的时候,我母亲与我做的嫁妆衣裳。
我还不曾上身,与你穿正好。”
梁堇看去,只见那衣裳,料子甚好,有绣花滚边,又销了金,颜色是葱黄,扑鼻而来一股子熏香味。
梁堇可不敢要她的嫁妆衣裳:“姑娘要是想赏我,就赏我一身您平日里穿的旧衣吧,这身衣裳,是您的嫁妆,与了我,我没有盛它的好箱儿,又要担忧它被虫给蛀了,夜里睡觉都睡不踏实。”
这样的衣裳,梁堇是不能穿出来招摇的,还不如讨身旧衣,平日里能穿。
荣姐也觉出了不妥来,但她想表示对梁堇的厚待,又假意与了两回,梁堇都推辞了她才把衣裳又收回箱儿里。
后面与了梁堇三身她的旧衣,一身罗的,两身绸的,又三条里头穿的纱裤,与罢衣裳,又与两只金戒子,两只银戒子,一把镶珠儿的香梳儿,除此之外,还有四十贯钱的交子。
衣裳和戒子,梳儿都是赏梁堇的,四十贯钱的交子,是给她办事用的钱。
??[166]第 166 章
梁堇在正房里用了饭,是香豆买来的酒菜,荣姐赏给梁堇一碗梗米饭,一碟鹅酢,一碟炙骨头。
她坐在脚凳上,把米饭和炙骨头给用了,余下一碟鹅酢不曾动,荣姐见状,问其缘故,可是不爱食鹅肉。
梁堇道:“回姑娘的话,并非是我不爱食鹅肉,而是吃到这般好食,突然念起跟着我的那俩人,他们二人,跟着我未曾得过什麽,我想求姑娘许我把这碟鹅酢带回去,教她们也尝尝。”
荣姐听罢,暗赞这个二姐的为人,不仅许她带回去,且又赏了一碟好菜,说是教她们一人一碟。
梁堇谢过荣姐,端着两碟菜,出了正房,那李大娘在茶水房门口不知张望了多久,见二姐终于出来了,忙迎上道:“二姐,如何了,快与我说说。”
“进了房里再说。”
与茶水房相隔三间房的布料房门口,门帘微动,那锁儿扶着门框,半藏着身子,正往这边偷瞄,见二姐和李大娘都入了茶水房,这才收回眼儿。
茶水房内,梁堇把菜递与李大娘,道:“姑娘赏我的菜,我用了一碟,这是与你和二哥留的,不曾动过。”
李大娘看去,就见盛菜的碟儿都是好碟,与她们平时用的不一样,她喜滋滋地接了过去,道:“这样的好菜,平日里哪能吃到,二姐,你还想着俺们,教俺不知说什麽好了。
你教俺捡你吃剩下的菜,俺都欢喜,如何又独给俺们留,不动箸儿,没由得在房里教那些大姐姐们看了笑话。”
“什麽笑话不笑话的,你们跟我一场,以前我不得脸就罢了,今儿去了正房一遭,得了一二分脸面,没有我在里头吃喝,你们在外头看着的道理。”
李大娘满心觉得二姐好,本来盼着二姐去得脸,她也能跟在后头捡碗肉汤喝……不曾想,二姐这麽疼人。
她见二姐面带忧虑,放下菜碟,不解道:“二姐,你既在正房得了脸面,不该欢喜吗,怎地不快了起来?”
梁堇坐在凳儿上,道:“我不是不快,只是这脸面得来的不易,打今起,咱们行事,不可张扬,要更谨慎才是。”
荣姐肯走这条路,梁堇的私心得以被成全,方才在正房,荣姐赏了她这麽多物件,又与她四十贯钱办事,可见对她期待颇深。
张氏学舌之事,使她能从外头,走入正房,但不能教她在荣姐身边立住足,她想在荣姐身边站稳脚跟,就要帮荣姐争来一场官娘子们之间的宴席。
故而在郑通判家能不能成事,对她甚为紧要,头一回要是成不了,虽能再寻其他法子,可到底不如一回就成事的好。
梁堇嘱咐李大娘,教她多留心眼,在孙婆那里,能瞒就瞒着,对方要是实在发觉了,也无妨,至于宋妈妈,要是私下里寻她问话,她只糊弄就是,糊弄不住就再说。
在她尚未站稳脚跟之前,她不想与孙婆和宋妈妈对上,但她知道,荣姐在房里赏她茶吃的事瞒不住,她余下几日,会多次出入正房……
李大娘知晓轻重,应了下来,正欲说话,就见俩丫头朝这边走了过来,其中一人,还是那孙婆子的干女儿。
她与梁堇小声说了说,梁堇没有去看,而是想好了措辞,与李大娘通了气,对了口,教她端着菜离开。
“李大娘,哪得的好菜?”香豆问,李大娘道:“房里的大姐姐,与了二姐两道菜,二姐不吃,我朝她讨来打牙祭。”
说罢,便走了,香豆眼馋的不成,来到房里,怨二姐:“恁好的菜,怎麽给她吃了,不与我吃?”
“她是啥样的人,你又不是不晓得,那菜哪是我给她的,是她问我要的。”
“你就是好性,这个李大娘也是个不要脸皮的,整日里什麽也不干,就会耍油腔,你也不管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