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几日,她们像商量好似的,都不往这来了。
“我哪里有什麽好法儿,这事还要看姑娘怎麽处置。”荣姐舍不得脸面,只有忍,忍到可以发作孙婆子的时候再发作。
春桃叹了一口气,言道外头孤立姑娘,与她发难,自个的陪房,本该是最贴她心窝之人,却还要与她找事弄丑,里外都逼姑娘,没个好人。
梁堇宽慰几句,冯娘子把家中管的过于太平了,她的陪房都听她的话,一心向着她,但荣姐却不明白,人心是需要驯服的,并不是人给她作陪房了,就个个对她忠心不二。
在家里,下人们对荣姐言听计从,是畏惧她娘冯氏的手段,不是畏惧荣姐。
春桃失望地回了房,那厢宋妈妈,来到下人院,推开房门一瞅,好家伙,秋雀正与彩娟坐在床上顽叶子牌。
“宋妈妈,是您老人家呀。”秋雀连忙把叶子牌塞到了被褥下面,歪下了身子,装出了一副不适的模样。
宋妈妈走到床边,问道:“秋雀,都什麽时辰了,你们几个怎麽不去院里当值?”
“妈妈,我的好妈妈,人家身上难受,得了病了,不晓得是不是水土不服,还是吃了江家饭菜得了什麽怪病,竟浑身不大痛快。
我原想教彩娟去替我向您告场假,不成想,她身上也不好受,妈妈呀,劳您去给我们请个大夫来看看吧,别说教我们去当差了,连路都走不成。”
秋雀和彩娟头上都绑着一条布勒子,那彩娟垂着头不吭声,秋雀一个人说,连说带喘,装的八分的病模样。
“您老人家发发善心吧。”
“你们病的恁巧,丰儿与你们吃的一样,还有香豆二姐,怎麽不见她们得病,要说水土不服,姑娘都尚未如此,你们竟比姑娘还娇气。”
宋妈妈又道:“你们当真没法当差?”
“何敢诓骗妈妈,要是能当差,咱们就去当了,实在是……身子有恙,妈妈看着办吧。”
宋妈妈见那秋雀竟嬉皮笑脸了起来,不由得冷了脸子:“既是病了,那我就回去如实告诉姑娘,教她体谅体谅你们。”
赖媳妇和海棠那里,也是如此,宋妈妈回到正房,把事与荣姐说了一遍,劝道:“姐儿,她们敢这样,无非是仗着孙婆子,不如把牙婆喊来,发卖了她,好给她们几个立立规矩。”
荣姐见那几个陪房,果真是与她找事,甚是大惊,在家中的时候,她娘的陪房对上都是服服帖帖,再不老实,也不过是偷两样物件,从未有过像今儿这样的事。
荣姐心里大为震撼,在她的认知里,下人就是下人,主子就是主子,下人服侍主子,要听主子的吩咐,她不曾打骂过她们,她们为何敢这样对她?
难道一个个,都不顾及家里的人了吗?像孙婆子,她是她母亲冯氏的陪房,生下的儿,女儿也都是她吴家的家生孩儿,一家子都是她家的奴仆,这麽做,是痴了还是疯了。
“春桃,你去问问那个孙婆子,可还知晓自己几斤几两,她一个粗使婆子,要造反不成?”
这是拿她当泥捏的人儿了,敢这样犯上,不规矩,气煞人也。
荣姐有心使人把这几个不听话的,都拉到院儿扒了裤儿打板子,可一来,这样动静大,二来伤她的名声。
外头即使知晓这几个陪房是没规矩才受罚的,可她们少不了会在背后说她无能,连陪房都管不住。
她想起了临出门的时候,她母亲教给她如何管教下人的话,下人要是犯错,假如是赁来的人,一是施恩,二是把她们赶出去。
要是家里的,随便她如何惩罚,因为她们的老子娘,儿女都在家中……荣姐也确实是按她娘教的,那孙婆子没有看好她的嫁妆,她罚她去浆洗衣裳,可她却窜拱着院儿里人造她的反。
看来她娘教她的,她不能都信,这管下人,到底该如何个管法,荣姐恨不得此时把她们一个个都发卖掉,方能解她的心头之气。
外头的江家人欺她就算了,连这些个陪房都敢欺她。
??[155]第 155 章
“宋妈妈,我母亲把你给了我,在我房里作大妈妈,教你替我管房管院儿,你是怎麽管的院儿?”
荣姐连宋妈妈都恼上了,气这个宋妈妈不作为,白担了大妈妈的名头,她来她身边日子不短了,院儿里的粗使,不听她这个正经大妈妈的话,反而听那个孙婆子的,这话说在明处,就是她宋妈妈没能耐。
“姐儿,你这咋怪到我头上来了,先前不是你让孙婆子管着半个院儿的吗,那些个粗使丫头媳妇被她都笼络了去,我也没法子啊。”
宋妈妈心里也有火气,早知与她当大妈妈老吃气,还不如留在吴家冯娘子身边:“您若听我的,就把那个孙婆子给发卖掉,把她卖掉,什麽事都没有了。”
荣姐不接她的话茬,使春桃别去问孙婆子了,先把她请过来,春桃来到外头,在井边寻到了孙婆子:“妈妈,别洗衣裳了,姐儿唤你进屋说话呐。”
“姐儿唤我这个老婆子作甚,我衣裳还没洗完呐。”
孙婆子推辞要不去,被春桃又拉又拽的进了房,她偷唆了眼荣姐,然后道了声万福,就站在一旁,垂下了头。
“宋妈妈,我房里没你的事,你且下去吧。”荣姐道,宋妈妈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孙婆子,然后跺了跺脚,回后罩房去了。
“春桃,去给孙妈妈搬个凳儿来,我记得她老人家爱吃栗子糕。”
孙婆子听了荣姐的话,忙道:“姐儿抬举,老婆子当不得姐儿这样疼。”
“妈妈,你过来坐,几日不见,你与我怎麽生分起来了,可是还在恼我没给你好差,使你去浆洗衣裳?”荣姐道。
“不敢不敢,姐儿给的差俱是好差,都是与姐儿做事,哪怕教我去给姐儿刷恭桶,老婆子都欢喜的很。”
春桃搬来了凳儿,请孙婆子坐下,孙婆子让了两回才坐,喜儿打里屋端出来两碟儿子糕饼,拿过来先让孙婆子捏了一块,才放到小案几上。
“你是我身边的老人,宋妈妈都比不得你,打我记事起,你就在我身边伺候了。在家里的时候,你帮我管院子,着实辛苦了,我都晓得。
可你也知道,宋妈妈是我母亲给我的人,我要是当时提了你的名分,只怕母亲不欢喜,便压了下去,想着等来到江家,我能做主了,就提你的名分。”
孙婆子闻言,以袖抹起了眼儿,起来给荣姐磕头,问道:“不知老奴做错了什麽事,教姐儿烦心了,姐儿与我说说,也好教我知晓,以后不再犯了。”
荣姐不是无缘无故打发她去洗衣裳的,孙婆子就是不知哪做错了。
荣姐暗道:这孙婆子敢撺掇院里人挑事,已不是我先前认识的那个婆子了,要是把那日她没守好嫁妆箱子的事说出来,还不知她要如何狡辩,听她狡辩,怪是没劲。
就言道:“是有人在我耳边说了你不好,昨儿我才晓得冤枉你了,你也别问了,省得闹心。”
孙婆子哭哭啼啼,委屈的不行,荣姐又道:“我欲提拔你当个二管事,不知你可愿意操劳?”
“姐儿提拔我当二管事,这原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只是我年老体弱,给姐儿浆洗个衣裳倒还行,论起管事管院,还得宋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