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个梁二姐,怪是忠心。”孙婆子暗恨她油盐不进,拿着账薄出了房门,等回到她自个房里,李大娘凑了上来:“妈妈,如何了,那梁二姐肯定吓尿了吧。”

“吓尿什麽,原不知她梁二姐,是个这样的人。”

“她既不知好歹,妈妈你拿了账本,去正房里告她去。”

“明儿就要行事了,怎麽去告,去告了她,她把咱的事再说出来。”

谅那个梁二姐也不敢去和荣姐通风报信,她要是去报信,她自个也讨不了好,孙婆子不放心,教李大娘出去盯着。

李大娘站着不动,只说晓得了,一双眼儿盯着孙婆子瞧,孙婆子气的肚儿疼,昨儿才给过她钱,今儿又要。

孙婆子背过身子,用钥匙开了箱笼给她拿钱,怕李大娘偷窥,故意用身子挡着,这李大娘伸长了脖儿,一双贼眼专往那瞅。

“去吧。”孙婆子与了她二十个铜板,李大娘用手掂掂,突然抱住了孙婆子的腰,道:“妈妈,不如你收了我作女儿罢,我与你做三女儿。”

要知道,李大娘身材魁梧,孙婆子是个精瘦矮个,教她收了这麽魁梧的一个女儿,又年纪大,她不愿:“你前头的两位姐姐,年纪比你要小上一轮,这不是胡闹吗,快快松开我。”

“干娘,你好偏心,我是真心想与你作女儿……”李大娘不撒手,那孙婆子无奈,说再与她几个钱,教她扯布做身衣裳穿,李大娘这才放开她。

她得了钱,去梁堇门口一蹲,就开始数钱,这钱来的快,梁堇听见了房外动静,料想是孙婆子使她来的,也不管,只歇下,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后罩房,坠儿捂着肚儿,说她来事了,托春桃替她一日,春桃也不作它想,且应了下来,和喜儿一块去正房伺候。

正房和后罩房之间,有扇小门,故而不用从外面绕进来,春桃嫌屋里黑,便点了烛,来到门口见丰儿已经来了,便问她赖媳妇可有去灶房打水。

丰儿说不曾见赖媳妇来,春桃纳闷,难不成是起来迟了,她又等了一会儿,见天都快亮透了,不止赖媳妇没来,院儿里的粗使丫头秋雀,海棠,彩娟,还有锁儿,都不见。

当差的时辰已是过了,春桃怕姐儿等急了,就使挑帘儿的丰儿去灶房里打水来,然后进屋,把此事说与荣姐知晓。

荣姐教春桃去后面唤了宋妈妈来,宋妈妈当差懒散,平时荣姐也不用她,她早来一会迟来一会都无妨,见荣姐一早唤她,穿上衣裳,慢吞吞地过来了。

进了房,先与床上的荣姐道了个万福,然后站在床前,一副垂眉耷眼的样儿,荣姐问她:“你是怎麽管的院儿?”

??[154]第 154 章

宋妈妈不知哪里的账,道:“可是下面丫头做错了事?”

春桃道:“妈妈,今儿院儿里的丫头媳妇,都没过来当差,你是管事大妈妈,还是快去看看,是她们都身子犯了病,还是都犯了懒。”

喜儿又言,使宋妈妈再等上一个时辰过去,因这个时辰,那下人院里还有江家之人,此时过去,不免会教江家人看笑话。

宋妈妈觉喜儿的话有理,便不急着去下人院儿,她来到房门口,把丰儿唤了进来,使她去院儿里看看,那个孙婆子可有来当值。

丰儿出了房门,去院儿里仔细寻了一遍,进房禀道:“孙婆子倒是来了,搁那洗衣裳呐。”

宋妈妈闻言,心里有了一番计较,与荣姐说道:“姐儿,那秋雀,锁儿,赖媳妇,皆是她孙婆子的人,教我说,这八成是孙婆子在背后捣的鬼。”

“我从未苛待过她,她又是我身边的老人……虽收了两个干女儿,但还算本分。”

荣姐是不怎么信宋妈妈的话的,孙婆子是她娘的陪房,与她家做奴仆,一二十年了,先在她院里干粗使,后面与她管了两年的院儿,她一个婆子,敢挑事?哪里来的胆量。

“姐儿不要忘了,你之前教她管院,抬举了她,如今打发她去干原先的粗活,她心里难免有怨言,今儿挑事也不稀罕。”

这事搁宋妈妈身上,她也会有怨气,人不怕一直待在下面,就怕得主子一时抬举后,又得主子把人往下打。

人要是享受过管事的风光,就晓得了,下面人捧着,敬着,手里有权,别看这个管事,也是服侍主子的奴仆,但在下面,那可是除了荣姐外,另外一位主子。

孙婆子晓得了那种滋味,自是不甘心再去干粗使。

“怨言?抬举了她一场,竟不知晓了规矩,宋妈妈,你且去看看,别是咱冤枉了她。”荣姐还是不信敢有婆子挑事。

奴何敢犯主,难不成被鬼怪给附去了身子?

宋妈妈应下,一改往日的沉闷,帮着春桃一块服侍荣姐,荣姐瞥了她一眼,没作声。

这宋妈妈有她的算计,孙婆子挑事,她想趁机劝荣姐把孙婆子发卖出去。孙婆子在荣姐这一日,院儿里的粗使媳妇丫头,都一日对她这个大妈妈阳奉阴违,没个尊敬。

“丰儿,你看看香豆来了没,若是来了,你与她一块去灶房提饭,把我与你春桃姐姐,还有宋妈妈的早食提回来。”喜儿来到外头,小声吩咐丰儿。

丰儿唉了一声,就去寻香豆一道去灶房提饭去了,房里的春桃心里没个安宁,上下不得劲,突然想起了二姐来,因俩人关系好,她觉二姐想事想的仔细,还颇有主意,便寻了个借口,说是与荣姐弄一盏子蜜水来喝,就打门帘下过,往院儿里的偏房走去。

“二姐。”

偏房里,梁堇正在弄炒面吃,灶房里的伙食是好了,但也不恁尽人意,她见春桃来了,忙请她坐下尝尝炒面。

这炒面,是把细面在锅上炒,炒的变了色,呈土黄色方可,盛上半碗,放入糖霜,芝麻,红枣,浇以热水,用箸儿搅拌,炒面也叫烫面。

吃的时候,粘稠甜香,胜吃果子蜜饯,是一道便宜之食,要是手中富裕,还能放杏仁,核桃仁进去,吃着更香。

春桃坐下,一面用,一面把方才房中的事与梁堇说了一遍:“二姐,你说孙婆子真敢这麽大胆吗?”

“姐姐头回赁身就赁给了吴家,家里的冯娘子擅管家,故而姐姐没有看到过这种事。像是在别家,这种事不见得没有,主弱奴强,主强奴弱。”

“这孙婆子,平日里多精明的一人,怎麽来了江家,就教猪油给蒙了心肠了,正房里的那位,可是主子,咱是下面的人,欺谁也不能欺她呀,这真是不想好活了。

她如今再不如意,也是主子,可不要看她性儿好。”春桃道,教二姐帮着想想法儿。

梁堇来到房门口,往外张望了两眼,再回到房里,问春桃:“想什麽法,姐姐要帮孙婆子?”

“我帮她作甚,她孙婆子心野了,要往正房里撞,谁能帮她个好歹。只是,眼下姑娘是新妇,江家人又都冷她,不好再教江家人给看了热闹。

咱家姑娘,视脸面为头一等事,江家冷她,她也不上赶着与江家人往来,她那心里,别着一股子气呐。

昨儿,大房的张娘子,杨娘子和其他几房里的娘子都在园子里顽,但没一个人想着咱家姑娘,偏丢下了她,她心里不好受,昨儿回来,把我和喜儿都撵出了房,自个一个人在房里心伤。”

春桃心疼她,又不知该怎麽劝,上回鲁娘子来请,她欲劝她应了鲁娘子的请,可见她面色不好,就没敢说话。

鲁娘子过来的前几日,其实张娘子她们就有意冷着她了,因为张娘子得了两匹京绸,请了妯娌杨氏,东院里的鲁氏几人,唯独没有请她,她向来心思多,想来就留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