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李大娘,是梁堇的手底下之人,梁堇手中虽有她的把柄,但她不能对她一毛不拔,想教人听你的使唤,不能光靠一味的打骂。

打骂人的事,梁堇也做不出来,她以为,管人要想法子去管,不能逞淫/威,她在心里,始终觉得她与李大娘一样,没有贵贱,高低。

如果李大娘没那麽滑,她也不会这样对她。

再一日,宋妈妈带着喜儿和坠儿,往江家喜房铺床,挂帐幔,铺设房奁器具,夜里不回来了,要守在房中,不让外头人进来,等到明日新人进来,方能移步。

夜里五更天,荣姐便起了,一应陪房,都不敢懈怠,这一日的早食,用什麽,不用什麽,都是有讲究的。

像羊肉,韭菜,蒜……这种用后有味儿的,都不能做,早食是前一日梁堇备下的――一碗甜汤,两碟荷花点心,一碟红糖馒头,一碗蒸嫩鸡子,一碟香油拌豆腐。

荣姐用罢,又从身上系着的香囊里抓了一撮茶叶嚼。

巳时一到,江三郎登门来迎,阵仗比在沂州的时候,更大更热闹,一路吹吹打打往江家去。

路上有江家婆子撒五谷豆钱彩果,引的小儿争拾,这叫撒谷豆,有压煞鬼之意,喜轿行至江家正门,有官媒,婶子请荣姐下轿。

另一女使,捧着一把雕花铜镜,倒朝着喜轿照去,又有两位女使,捧着莲炬花烛,引着荣姐,然后由春桃和江家婶子左右扶着进门。

踏过青毡花席,再跨马鞍,入中门,至内室坐虚帐,这坐虚帐有个好彩头,叫坐床富贵,是吉祥的规矩。

江三郎那边,着绿裳,花幞头,在堂上敬媒人酒,江家与吴家的媒人是刘同知,但刘同知早调任离了沂州,故而只敬了当时的官媒。

敬罢酒,由一女使引去房中,房门前以彩帛一段横挂于楣上,江三郎撕下方可进门,他进门后,身后看热闹的年轻郎君们,纷纷争夺此彩帛,欲讨好兆头。

一张床,荣姐坐左边,江三郎坐右边,坐虚帐的礼便成了,江三郎看了眼盖着盖头的新妇,面带臊意。

半盏茶的功夫,有人来请,到中堂参堂,江三郎手执槐简,牵红绿彩,绾双同心结。荣姐把红绿彩也牵在手上……

……

梁堇她们这些个陪房不能进去观礼,随荣姐的嫁妆箱笼,一块到了处院子里,也没江家的妈妈,管事来招呼她们,她们只能站在那里看着嫁妆。

没一会儿,有个圆脸妈妈,自称是大娘子李氏院里的人,唤她们去灶下用饭,梁堇放心不下这些个嫁妆,若她们都去吃饭了,少了两只箱子,可如何是好。

到时荣姐定会责罚她们,梁堇留下来看守嫁妆,等赖媳妇她们用饭回来,她再去吃。

“你怎麽不去?”那妈妈问。

梁堇一面与她道万福,一面答道:“回妈妈的话,我还不饿。”

那妈妈听梁堇这样说,又问了她两句便走了,她走后,梁堇在院子里走了一圈,见没有侧门旁门,才放下心来。

要是有侧门旁门的,有人进来偷了箱子她也发觉不出,荣姐的嫁妆不少,摆满了一整个院儿。

“二姐,她们人都去哪了,怎麽只有你一个人守着嫁妆?”

春桃行色匆匆,荣姐行完礼数,又回到了喜房内,春桃原是在喜房里面伺候荣姐的,可荣姐放心不下自个的箱笼,尤其是盛首饰头面,金银交子的那几口箱子,就使春桃过来看看。

“方才有个妈妈,说是大娘子院里的,唤我们去灶下用饭,我放心不下姑娘的嫁妆,便留在这了。”

“孙婆子哪,姑娘不是教她今儿守着嫁妆吗?”

“不知哪里去了,刚才就没看见她。”

“好个孙婆子,真真是气人,二姐,你在这守着,别挪地方,谁叫你你都别去,等咱的人回来,我这就回去告诉姑娘。”春桃气的跺脚。

梁堇应下,教她只管回去。

外人只以为官宦人家都体面,新妇的嫁妆箱子摆在这也没有人动,这就错了,江家四房人,三房人住在一处,主子不动歪心思,下面的人呐?

从荣姐的哪个箱子里随便偷走一两件物什,都是值钱的。

他江家规矩就是再严,也没严到能约束下人不偷盗,这厢春桃回到喜房,把事与荣姐说了一遍,荣姐心中暗气孙婆子不中用。

“二姐是个可靠人,那些子人,个个没长心肠。”

荣姐可算是明白她临出门的时候,她母亲与她说的那番话了,她手里虽然有这些陪房的卖身契,赁身契,可她们这些人没有一个是真心为她的。

??[146]第 146 章

去灶下吃饭的赖媳妇几人回来,那赖媳妇扯了梁堇往一边说话:“你恁实在作甚,姐儿的嫁妆摆在这,谁敢偷拿了去,到了江家,便是到了咱自个家里。

你在这守着不挪眼,谁又知晓你的这份忠心,教我说,咱当下人的,姐儿怎麽交代咱就怎麽做。姐儿又没交代让咱守嫁妆,咱操这个闲心干嘛。”

“嫂子说的话也在理,可咱到底跟着姑娘,虽说没让咱看守嫁妆,但嫂子想想,若嫁妆丢了少了,即使不是咱的过错,咱也干净不了身子。

那饭食,我早吃一会,晚吃一会都使得,嫁妆不丢总是好的,省得咱大伙吃骂。”梁堇道。

“难为你有这份好心。”赖媳妇讨了个无趣,讪讪地往秋葵她们那边去了。

“咱都去吃饭,只她一个人守着,倒显了她了。”秋葵说着酸话,赖媳妇道:“她也是好意,若出了差池,姑娘少不了会拿咱撒气。

秋雀,你方才怎麽不留下来替你干娘守着,这守嫁妆是姑娘教给她老人家的差,她老人家这一泡尿,憋得怪久,咱吃饭都回来了,也不见她老人家的身影。”

“二姐守着便够了,哪里要用两个人,我干娘如何还不回来,彩娟你去外头寻寻。”秋雀挥着手绢,坐在箱子上歇脚。

彩娟不想去,这江家大,东院西院的,她怕自个摸不回来。秋雀见使不动她,骂了两句,那彩娟才不情愿地出去寻孙婆子。

赖媳妇见状,和秋葵递了个眼色,俩人都捂嘴耍笑。

“二姐,我瞅那个唤秋葵的,不似个好人。”李大娘贼眉鼠眼地凑在梁堇身边小声道,梁堇往秋葵那边看了一眼,道:“这话与我说没什麽,别和旁的人说,她姐姐是房里的大丫头。”

李大娘面上应下。

且说孙婆子,憋了一个时辰的尿,见这儿有这麽多人守着嫁妆,便出去方便去了。不知是她年轻那会儿生育落下的根儿,还是如何,打那后,就得了容易尿裤儿的毛病。

她方便回来的路上,巧遇江家的管事,那管事本是去寻荣姐身边的宋妈妈,交代下人住处,嫁妆安置的事,孙婆子一听,便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