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生活多不便宜,她和郑相公咬牙能忍,可她们的一双儿女能忍吗,都说父母爱子,郑家娘子难道忍心看着自个一双儿女遭罪?

我听闻她们吃食上窘迫,昨儿的晚食是饼子炒菘菜。”

郑家不想麻烦,也不想教外人知晓她们的吃食,上了船后,也不在灶里做饭,而是使老仆在房中的炉子上做主仆几人吃的饭菜。

那炉子还是郑家自个带的,不是船上的,她们备的也有肉食,只是不多,坐船坐了十几日,两日前就吃完了。

“你是说,教姑娘与那郑家娘子送去几包肉食?”

“不能直接送,直接送人家只怕不肯要,这郑家娘子,可有擅长之技?”

春桃仔细想了想,道:“我听娘子房里的人说,这郑娘子擅长制香,在家里的时候,她来拜访,还送了咱家一盒自个制的线香。”

“如此就好办了,姑娘的陪嫁箱笼里就有许多香料,就说姑娘思家,夜里睡不着,请她去房中制二两助眠的香。

等她来了姑娘房中,姑娘与她说说话,再往她那送肉食,也别送生肉,捡烧鹅,烧鸡这样的熟食,包两包送去。隔一日,再送两包饴糖,蜜饯。”

“这是个好法儿,这样既保住了郑家娘子的脸面,又有借口往她家送吃食了,这是谢礼,她家也不会觉得为难。”

春桃说罢,就要拉着梁堇往姑娘房中去,她们俩人是在盛放米面菜蔬的房里说话,梁堇连忙抽出了自个的胳膊。

“姐姐去姑娘房中,就说这是你自个想出来的主意,我是个灶娘,不想去露那个脸。”

春桃不依:“傻妹妹,咱这几个陪房,哪个不想在姑娘面前露脸,偏你傻了。”

“姑娘的陪房共是十五个人,人多了不免争权斗势,我此时露脸不是好事,姐姐比我年长,劳姐姐替我多担待。”梁堇道。

她跟了荣姐,自是盼着荣姐好的,不过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春桃听罢,知晓她不爱出头,也就不再强她,心中暗想,她得明面上的好处已是占了二姐的便宜,若姑娘赏下什麽物件,她私下里给二姐。

她回去等夜间的时候,趁坠儿和宋妈妈不在,与荣姐说了这个法儿,荣姐思衬一会,只觉法儿好,问春桃是谁想的,春桃红着脸说是她自个想出来的。

次日,荣姐使春桃去请郑家娘子,那郑家娘子果然来了,如此这般后,荣姐送吃食,郑家娘子收了,也不回礼了。

荣姐好似醒了神,几日里,总是寻由头,请郑家娘子出来,一来二去,俩人熟络了不少。

这日,郑相公看到房中又多了几样子吃食,问大娘子哪来的,大娘子也不瞒他,说是荣姐所送。

郑相公劝道:“把这几样吃食去还给人家吧,咱吃了人家多少了,要不然就与人家送点东西。”

郑家娘子,本姓为罗,这罗氏闻言,不由得哭泣起来,郑相公见大娘子哭了,急忙上前,温言相劝。

“你吃什麽都行,你是过惯了苦日子,我家里既把我嫁给了你,我跟着你吃糠咽菜也没有过怨言,可我就得了这一双儿女,她们才七岁。

我帮了吴家姑娘的忙,她送我几样吃食,如何就碍了你的眼了,人家都使丫头送来了,怎麽还,还给人家不是打人家的脸吗?

你又说与人家送些东西,你看看那几只破箱笼里还有什麽能送的出手的,我嫁你多少年了,带过来的衣裳料子,当的就剩下那两身出门的了。”

“等我发了俸禄,与你扯布做两身,吴家姑娘送来的吃食你想留下就留下吧,我不说了。

只日后不要再收了,她们怕是知晓咱日子颇难,故意寻由头送的。”郑相公道,他不觉得日子难,吃的米面,只要是自个的俸禄所买,那就是干净的,干净之物,吃到肚儿里,无愧于心。

“咱家都是在房中守着个炉子做饭食,她如何知晓,即使知晓了,人家也是一片好心肠。

她父亲官至知州,嫁去的江家,那江大相公是临安府上一任的府公,你不过是个通判,人家能求你什麽事。你成日里提防这个,提防那个,生怕沾了人家丁点的便宜……”

罗氏对她官人的不满已久,说的郑相公哑口无言,荣姐想与罗氏往来,也的确不是奔着郑相公,而是想结识位在杭州可以来往的官娘子罢了。

若借船的是张家,王家,荣姐也是会这麽做,说和郑相公一点关系没有,也不尽然,要是他不是当官的,也就没有借船这回事了,所以事不能细究。

余下几日,荣姐不来请罗氏,罗氏也往她房中坐,有一回还带了一双儿女来。

再说春桃,那荣姐按春桃说的法儿,与罗氏有了往来,甚是欢喜,赏了一只足金的戒指,一只足银的戒指,上头都镶了珠儿,戴在手上,别提多好看了。

坠儿眼热的不行,想问春桃借一只来戴,春桃不肯借,等船快到杭州的时候,瞅人没看见,春桃背地里把这两只戒指,与梁堇送了过去。

梁堇道:“银的素雅,我要这只银的,那只金的姐姐留着戴。”

“你怎麽恁假模样,这两只都是你的,和我有什麽干系。”春桃是个直爽的性子,有时说话都不给梁堇留脸。

梁堇怪道:“姐姐说话,真是伤人的心,我单问你,要是没有你去说,姑娘会赏这两只戒子吗,姐姐若是有话说,我是不听,你只管把这两个物件拿走,我不要你的。”

“你不听,我不说就是,这两只戒子,咱俩一人一只,你得金的,我得银的。你别不高兴了,教我又白得了你的戒子。”春桃一面说,一面把戒子戴在了右手上。

梁堇这才露了笑,与春桃说了会子话,俩人方散。

??[143]第 143 章

说罢船上几人,再说孙婆子,她与严嫂子分得了一间房,这日,她在房中吃闷酒,教两个女儿唤到了房中来说话。

“再有一日,便到杭州的地界了,我这几日,心中郁郁,甚是不快。”

“敢问干娘,是为何事所烦呐,前些日子,姑娘不是才赏了菜给您老人家,女儿都没这般口福,干娘得姑娘待见,女儿们瞧了都跟着欢喜哪。”秋雀坐在床边上,与孙婆子捶腿捏脚。

孙婆子道:“姑娘赏菜,是待见干娘我,可姑娘并不是只赏了我一个。我听说,前几日,姑娘单赏了春桃两只戒子,房中另外两个丫头都没有,就连宋妈妈也没得上一只。”

“这事我也听说了,干娘可知姑娘是为何事赏她?”

孙婆子摇了摇头,她也纳闷,好端端的,那春桃没做什麽,怎麽就得了姑娘的赏?

“咱们娘仨不在房中伺候,姑娘想什麽咱也不知,如此下去,还怎麽得势?依我看,她宋妈妈得势是迟早的事,她要是得了势,岂有咱们娘仨的好日子过。”

“干娘今儿怎麽长旁人的志气,灭咱自个的威风了,干娘往日里不是常教女儿,言道只要肯下功夫,就没有算计不来的事。

干娘方才说的虽有几分道理,但越是这样,咱越要去争,只要干娘能争得去那房中伺候,咱还愁什麽。”

锁儿坐在一旁,尚未言语,孙婆子问她:“ 女儿,你以为干娘该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