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小事,你只管说来,你寻到了我,我不会寒了你的心,能帮便帮,若是……大事,你也知院子里的管事有两位,一位是宋妈妈,另外一位才是我干娘,我虽然能在我干娘面前说得上话,但……”

“我晓得姐姐的难处,不是为大事寻姐姐,若是说此事小,我也没了主意。”

秋雀教海棠说来听听,海棠道:“我欲和姐姐成个姐妹,不知姐姐可愿意?”

“你难道要与我结拜?”秋雀问道。

海棠摇头:“与姐姐结拜固然是好,但三姑娘快要出门了,日后我与姐姐天各一方,难见上一面,我更想与孙妈妈作女儿,如此一来,我与姐姐不就成了干姊妹,日后也能一处了。”

秋雀听罢,突然想起了一桩旧闻,“我之前听说有个小丫头为了攀高枝,抛弃了先头的干娘,又认了一个,那人就是你?”

“姐姐不知我的难处,我跟着蔡干娘的时候,蔡干娘常私下打骂我,我跟着杨干娘的时候,杨干娘拿我当丫头使,不怕姐姐笑话,打我跟了杨干娘,我的月钱一发下来,都是教杨干娘给我夺走,美名其曰是为我攒嫁妆。”

海棠说着说着,泪如雨下,秋雀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指着包袱问道:“她把你的月钱都要走了,那你哪来的钱与我置的礼物?”

“这些原是用我之前攒下的银钱与姐姐置的,蔡婆子虽打骂我,却不夺我的月钱。”

海棠从袖子里掏出两张交子来:“这是两贯钱,是我昨儿从我干娘手里诳出来的,姐姐要是能劝动孙妈妈收下我,我不光把这两贯钱孝敬给姐姐,日后我的月钱,姐姐拿八,我拿二。”

秋雀虽不齿海棠的行径,但她前头说了蔡,杨两位婆子的赖,又许给了她这般的好处,秋雀瞅着那两张交子,她的月钱才不过九十文,原先一百二十文,但她被宋妈妈降了差事,这月钱也跟着降,两贯钱,是她两年的月钱。

秋雀道:“事成之后,你的月钱我拿八,你拿二,此话可是真话?”

海棠见她这样问,知晓此事成了一半,连忙起了誓言,北宋人看重誓。

“你也知你的名声不好,已经认了两回干娘了,再想拜我干娘,此事难办,不过也不是没有法儿。”秋雀算是应了下来,又故意卖弄本事。

海棠恭维道:“还请姐姐帮我一帮,这事对旁人来说办不成,孙妈妈看重姐姐,只要姐姐肯在妈妈面前开个金口,此事一定会成。”

“你不用拿话捧我,能不能办成,还两说呐。”秋雀学着宋妈妈的做派,用手绢掸了掸衣裳上的灰。

海棠见状,又说了些好话,许诺事不成,礼只当孝敬给姐姐了,算全了她的一片心意,秋雀见她这样大方,不知有多欢喜,她嫌她的包袱皮腌?H,便打发海棠先回去等她的信儿。

海棠走罢,她把包袱里的黄绸头油等物,塞进了自个怀里,往四周瞅瞅,见无人才又钻回院里。

秋雀走后,李大娘顶着一头蜘蛛网从旁边的小屋里走了出来,这小屋里装的都是些陈年旧物,平日使不着,也没个人收拾,梁堇昨日就把差事派给了她,教她把能带走的捡出来,都是些灶上的物件,李大娘来的早,不成想,教她听到了这桩事。

??[130]第 130 章

这日,孙婆子打院中下值家去,秋雀正在扫落叶,见状连忙把手中的笤帚丢给锁儿,那锁儿自个的差事干完了,刚得歇下,正待喊住秋雀,转头的功夫,便不见了她的影儿。

香豆提着食匣从大灶房回来,见是锁儿在扫地,问道:“怎麽是你在这,秋雀呐?”

“秋雀不知哪去了,方才丢下句话就不见了人。”

“你也是好性儿,换了旁人才不帮她干活,姑娘院里一共就这麽多活,偏她不勤快,上午能干完的活计,偏要拖到下午,她是孙婆子的干女儿,你也是,你还在她前头,她平日里连声大姐都不唤你……”香豆为锁儿报不平。

锁儿道:“她那人你也知晓,左不过是这一回,我若是不帮她,她怕是要恼上我,我向来嘴笨,骂架骂不过她,更甭提打架,索性求个安生。”

秋雀上回被宋妈妈捉到错处换了下等差事,她如今当差,小心地很,恐再教宋妈妈拿到话柄,今儿因宋妈妈回家去了,严嫂子也下了值,她这才敢推给锁儿。

香豆与她又说了两句秋雀的闲话,见坠儿打正房出来,连忙闭了嘴,走上前去唤了声坠儿姐姐,把手中的食匣递给了她。

“今儿怎麽这样慢?”坠儿道。

“回姐姐的话,大灶房的胡娘子教热油烫了胳膊,晚食这才给耽误了。”这胡娘子也是倒霉,刚炸过羊肉的一锅热油。

“烫的要紧吗,等会你帮我与她送些烫伤药过去。”坠儿和胡娘子有往来,乍然听闻她教热油烫了,少不了送些东西问上一问。

“我看没有个把月,胡娘子的胳膊好不了,坠儿姐姐你没看到,她胳膊上大片的燎泡,瞧着?}人的很,我去的时候灶房都乱成一团了,我怕姑娘等急,便掀了蒸笼,捡了两碗菜盛了一碗老鸭汤就回来了。”

“烫的竟恁厉害。”坠儿回房与荣姐说起了此事,荣姐教人也与胡娘子送去一包烫伤药,这事不细说。

再说秋雀,撵上干娘孙婆子,与她一道回了家中。

“干娘,咱何时把黄翠撵出去,宋妈妈一来,她越发不把咱娘俩放在眼里了,往日娘的生辰,收干女儿,院里的房里的,谁不与娘送礼,就连小灶房的梁二姐都来与娘贺生,有几回不来,也是礼到。

独她黄翠,娘有事,她人一次没来过不说,也不与娘送礼,可宋妈妈那日置酒,她不仅送了礼,人还到了。”

秋雀接着道:“娘要是不把她撵出去,日后院里房里的谁还把咱娘俩当回事,娘没了威信,下面的人都不服娘了,咱还没与宋妈妈过招,就先败给了她。”

“我之前是想把她撵出去,可昨儿姑娘当着我的面,赞她宋妈妈这个管事当的好,院里的规矩比从前的强。

要是再这样下去,我管的半个院儿,迟早会教宋妈妈夺走。”孙婆子道。

“干娘可有主意,若是院儿被宋妈妈夺走,那干娘就成了无势之人,咱本就不如她,她是正经管事,咱没个管事的名头。

可怜干娘你空有一身本事,没个往上头举荐的人,若是有人肯帮一帮干娘,姑娘院里的大管事哪还有她宋妈妈什麽事。”

“话不能这样说,你不知宋妈妈的来路,她原先是冯家老太太给咱娘子的丫头,后面成了陪房,在娘子跟前得意了十几年。

虽说我也是娘子的陪房,但陪房和陪房之间多是不同,我当年不过是娘子陪房里下面的粗使,宋妈妈是管事娘子,我与她,一个地,一个天。

后面娘子教我来三姑娘院里浆洗衣裳,我这一来便是十数年,她如今瞧不上我,也是应当的,在她心里,我孙婆子不过是她手底下的一个粗使,哪里配和她争。

她出身好,这一条就够压死干娘我的了,可我偏要与她争上一争。”

孙婆子好不容易熬走了杜奶妈,没等她站住脚,她宋妈妈就来了,她这两年,也并不是什麽都没做,姑娘有意拿她打压杜奶妈,又拿杜奶妈打压她,她可趁此机会,往上走走。

“这当管事,有明面上的管事和暗地里的管事,若宋妈妈这个正经管事,使唤不动底下的人,而我能使唤得动,姑娘就会舍她而重用我。

反过来,我能为底下的人讨好处,能做宋妈妈许诺却做不到的事,她宋妈妈在上头底下,都失了信,她就成了个摆件,到时,我即使没有管事的名头,但姑娘要用我,下面的丫头要求我,我不是管事,却胜似管事。”

孙婆子想的深,此时还在家里,姑娘上头有娘子,这宋妈妈是娘子给她的,她有顾忌,等日后没了顾忌,不见得姑娘不给她一个二管事的名头,到时,她这个二管事,代行大管事之事,照样风光。

秋雀没想到她干娘还有这样一番智慧,“我与干娘作女儿,咱朝夕相处了不少日子,我竟都不知干娘有这般的……这般的……”

秋雀不知话如何说,她只识得几个字,肚儿里没墨水,孙婆子早就有了这样的盘算,今日才把话与她说的如此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