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妈妈与她们一人分了些,梁堇吃了赞味好,这樱桃煎倒还罢了,多使些银钱,打外面总能买来,独那碟柿儿饼,她方才咬了一口,软如棉,甜似蜜,不像去年的柿儿饼。

今年的柿,九月十月才熟了去,做成柿饼,又需一个月的光景,这十一月方能吃到的小食,娘子房中竟八月里就有了。

香豆也觉诧异,问宋妈妈:“今儿不过是八月,娘子房中怎麽就有了柿饼,莫不是去年做下的饼?”

宋妈妈道:“要是去年的饼,就没什麽稀罕的了,这是前儿,赵判官家的娘子,不知从哪得了一匣子今年的柿饼,自个没舍得吃,与咱娘子送来了,共才三十块。”

严嫂子家的炕桌上,一碟有六七块的样子,一块好柿饼,被宋妈妈绞成了两块,堆在碟子中,柿香扑鼻。

梁堇听宋妈妈这样说,不忍咋舌起来,这样稀罕的吃食,娘子才得三十块,竟给了宋妈妈六七块,这宋妈妈好生得宠。

那两碟小食,可不单是小食,宋妈妈拿此款待她们这些个丫头,一则教她们知晓,她宋妈妈在娘子跟前不是一般的得势,跟着她宋妈妈有前程。

二则也有压孙婆子之意。

“妈妈得娘子看重,若不是托了妈妈的福,我们仨哪能在八月里吃上这等好食,只怕说出去,都没有人信。”

宋妈妈见这个唤香豆的丫头,能说会道,便留了意。

梁堇不欲表现,只附和香豆,再不然就低头吃柿饼,她们仨来的早,来的时候,别人都还没过来,没一会,彩娟和黄翠也来了,宋妈妈亦是招呼了一顿。

“春桃姐姐她们来不来?”香豆趁宋妈妈和严大嫂出了屋,问梁堇,梁堇道:“八成是不来,我听说宋妈妈请了她们明日吃酒。”

“咱们是院里的,春桃姐姐她们是屋里的,合该这般,去年孙婆子收干女儿,请了屋里的三位姐姐好几回,没一个去的,不知明日她们来不来。”丰儿道。

“彩娟,锁儿和秋雀她们来了吗?”

“快别提了,她们俩说夜里贪凉露了肚,正不好哪。”彩娟说话,细声细气的,方才宋妈妈教她吃柿饼,她让了三四回才接。

梁堇和丰儿对视了一眼,没再说话。

那厢宋妈妈,见孙婆子等人迟迟不来,不准备等她们了,招呼梁堇等丫头们坐,她们七个人,刚好坐了一桌。

桌上有肥鹅,有烤鸭,有烧鸡,堆得满满当当,都是些个好菜,宋妈妈怕她们不好意思下箸儿,一人给撕了一只香喷喷的腿儿。

梁堇她们站起来用碗接了,然后与她道了个万福才坐下。

“宋妈妈藏的好酒水,我托了你们的福,也跟着沾沾牙。”严嫂子打帘下过,端进来一个木盆,盆里还冒着寒气,梁堇站起来去接,只见里面放了几块冰疙瘩,冰着一只青白瓷,细长颈的花鸟酒壶,还有些鲜瓜果。

在场的丫头们都暗道,她宋妈妈不愧是娘子身边的妈妈,先是樱桃煎,柿饼,再是这暑天里的冰块。

严嫂子欲给丫头们斟酒,黄翠挨着严嫂子坐的,故而先是黄翠,再是梁堇,那黄翠坐在凳上,受了严嫂子倒的酒水。

轮到梁堇的时候,她连忙站了起来,手捧酒盅,半弯着腰,这严嫂子四十多岁,又是梳头娘子,论年纪,地位,梁堇都不能坐着等她倒酒。

严嫂子给梁堇倒罢酒,按着她的肩膀,教她坐下:“快坐下,坐下,咱今儿不论大和小,教我伺候伺候你们。”

“劳嫂子抬举我们了。”梁堇顺势坐了下去。

宋妈妈早就把荣姐那的丫头都打听了一遍,知斜对面这个唤二姐的灶房丫头是刁妈妈家的,往日这丫头如何,她不知,今儿算是头回见她,打进门起,就觉她是个懂事的丫头。

如今再瞧她的这做派,说话,虽不似香豆那几人话多,但开口便是体面话,又很是晓得规矩,教人喜欢。

后面的香豆,丰儿几人,也都学了梁堇,站起来受了严嫂子的酒水,宋妈妈端着酒盅,站了起来,正要说话,外面突然响起了孙婆子的声儿。

??[122]第 122 章

“宋妈妈,宋妈妈……我与你赔个不是,来晚了。”孙婆子这厢一进屋,放下手中提的礼物,蹲下身子,给宋妈妈道万福。

宋妈妈放下酒盅,走了过去,把她搀扶了起来,笑吟吟地道:“我原以为你们不来了。”

“谁的酒席都能不去,但不能不来你宋妈妈这,这事都怨我,我使唤这丫头去买两斤梅子酒,谁知酒铺里没了这样酒水。

你说没有这一样酒水,捡旁的酒水买来不就是了,可偏她是个呆鹅一般的人,竟不知变通,又跑去另外个酒铺打了这水来,害我来迟。”

孙婆子提起地上的一罐酒水,指着身后的秋葵说道。

“这样的丫头才好呐,不似那等瞎机灵的,不该机灵的时候胡机灵,后面倒把自个给害了去。”宋妈妈说着,拍了怕孙婆子的手,意有所指。

孙婆子道:“宋妈妈说得是。”话落下,她朝门外看去:“你们还不快给我进来,丢人现眼的玩意。”

香豆见是秋雀和锁儿,忍不住小声议论了起来,梁堇只拿眼看,并不吭声,不用说,这肯定是孙婆子的手笔。

她见严嫂子出了屋,怕是去再收拾桌酒菜,她给丰儿使了个眼色,丰儿悄悄地跟了出去。

“孙婆子,这是作甚,她们俩人不是着了凉气,身子不痛快吗?”

“哪里有恁娇贵,我原先不知,后面听说了,把我给气坏了,今日要是换个人请客,我还能纵她们一纵,今儿请客的是你宋妈妈,别说她们身子不痛快,哪怕缺胳膊断了腿,也要给我过来才成。

又不是姑娘,一个个是那丫头,在咱底下,没恁娇的人物。”

孙婆子说罢,当着宋妈妈的面又把她们俩骂了一顿:“还不快给宋妈妈陪不是,要是宋妈妈不原谅你们,你们就给我跪到院里去。”

“是我们姐儿俩不懂事,还请宋妈妈别见怪。”秋雀和锁儿蹲了下去,说话的是秋雀。

“你们姐儿俩快起来,孙婆子也是,你们身子既是不好,她不该再折腾你们过来,我又不是那等子计较的人。”

宋妈妈去扶了她们起来:“你们快去入坐吧。”

酒菜是一早就置办好的,方才说话的空当,严嫂子和丰儿抬了一桌进来,和她们原先的那桌不差什麽,梁堇几人又帮着搬了凳子。

秋雀和锁儿闻言,不动,看向孙婆子,孙婆子顿了一下,说道:“没听见宋妈妈的话吗,教你们入座,你们入座就是。”

俩人得了孙婆子的话,才去坐下。

宋妈妈面色没变,倒是严嫂子不耐了性儿,冷笑道:“她们俩人,怪听你孙婆子的话嘞,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孙婆子才是姐儿那处的管事妈妈。”

“她严嫂子,你说这话,当真是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