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杏解开草绳,外面还包着一张土黄色的油纸,打开一看,梁堇和桂姐都凑了过来瞧,只见密密麻麻的色,少说也有二十几种,且临安府的花线是劈开的,不似青州沂州,花线买回来还要再劈。
“你们姐俩绣不绣物件,花线我分你们一撮。”
梁堇和桂姐对视了一眼,俩人都摇了摇头,青杏只以为她们不绣东西,压根没想到俩人不会绣。
青杏前脚走,去卢婆子家的刁妈妈后脚回来,这一趟她差事办得好,当初在冯氏屋里领走的五十贯差费,用的还剩六贯余钱,冯氏全赏给了她。
不仅如此,她在江家也没少捞,还真教她家二姐说着了,江家有人一出手就是五十贯,和她家娘子给她的差费一样多,她虽馋,但不敢要。
她去江家,那可是风光的很,因她是冯氏的陪房,穿戴的又体面,冯氏又使她来送节礼,江家不敢慢待她。
她到临安府的头一天,和家中两个哥儿在客栈住了下来,次日上午使他们去江家送拜帖,下晌江家大房的管事妈妈,便带着家中丫头,领着一顶蓝绸轿子过来接她。
管事妈妈是江家大房娘子身边的得力管事,大房娘子也就是江三郎的娘,这样的管事妈妈见了她都要唤她刁妹妹。
江家不教她住客栈,在家中给她安排了住处不说,还拨了两个丫头给她使唤,那大娘子晚上还设宴款待她,教族中婶子作陪。
再次日,更是唤了吴家未来的女婿江三郎来见她。
要不是刁妈妈急着回来交差,又实在挂念家中的两个姐儿,还真想在江家多住些日子,回来的时候,江家大娘子与了她十两银子作路费,她推辞不要,对方一定要给,实在没办法,只能收下。
这十两银子她昧了下来,再算上在江家得的一只银葫芦,一包袱好料,银葫芦估摸着能有一两多重的样子,个头和人的大拇指差不多,那一包袱好料,且算五贯银钱,再算上冯氏把剩下的差费赏给了她,这一趟,她就得了二十三贯钱的好处。
“这个包袱是桂姐要的头油胭脂香粉,里面还有一顶假髻,这个包袱是二姐你嘞。”刁妈妈从箱笼里找出给俩姐儿捎带的物件。
梁堇接了过来,发现沉的很,不像是只有两本书,解开一看,七八本旧书,里面竟然还有一本唐朝食谱,只不过不知是哪个人写的,里面的字二姐有的还不认识。
当时跟着老童生学认字的时候,她捡着简单的学,写的字那老童生说毫无骨气可言,软趴趴一坨,后面学写更难得字,梁堇时常故意躲着不去,一来是字着实难写,二来那老童生喜欢说教还打人的手心,她在灶房还要当差,着实没精力。
“桂姐与我六百个钱,光一顶假髻都要使四百多文了,害我与她贴补了不少钱,我谁也不偏谁也不向,与桂姐你多贴的钱,我都按着一样的数给你妹妹买了杂书。”
刁妈妈说着,又从箱笼里拿出来两个包袱,一个给了桂姐,一个给了梁堇,说道:“娘子使我去临安府,前一日才与我说,走的实在匆忙。
要是能在家中多留一两日,你们还能去问问三姑娘,四姑娘,可教我给她们捎东西,还有与你们交好的丫头。
我既是去了,这些吃食玩意自是与你们想着,用盒子盛的是孝敬给姑娘们的,图个稀罕,其余的你们分给相好的丫头妈妈。”
再没有人比刁妈妈想的更周全了,梁堇都没想到,忍不住对她娘刮目相看了起来。
??[102]第 102 章
次日上午,梁堇提着包袱,先去了灶屋,里面有头花,绸缎料头,料头不大,能缝个香包什麽的,胜在颜色鲜亮,花纹稀罕,还有花线,蔷薇香粉,散茶叶。
那两块绸缎料头送给春桃,头花有六朵,送香豆,丰儿,锁儿各两朵,因她与这仨人常在一处顽,虽和香豆更亲近些,但多给她,只怕另外俩人生怨,索性一人两朵,不费功夫再想。
花线分成两撮,一撮送与屋里大丫头喜儿,一撮送给针线娘子严嫂子,孙婆子和坠儿各包上一包蔷薇粉。
前阵坠儿生辰,还请她去吃席,不管私下如何,面上情是到了,屋里一共只有她们三个大丫头,她只给春桃和喜儿送,独把她撇下来,面上不好看。
临安府产茶叶,那的散茶价钱不仅经济,味道还好,她娘给她买的这一包,重三两多,才用了十二个钱,这样的茶叶拿到沂州贩卖,价钱怕是要翻一番不止。
她与春桃留下一半,等春桃过生辰的时候使,剩下的一半,先放在罐儿里,自个留着吃与人送礼都成。
她还要再搭上一包糕饼钱,分给那些没有得物件的丫头媳妇们吃,下晌她去给春桃送绸缎,春桃得知罢,教她不消去外面买,晚上打荣姐屋里端出一碟柿饼,背着喜儿和坠儿拿油纸裹了,教梁堇送人,这都是后话。
梁堇拿着木盒进了荣姐的屋,屋里还有喜儿,她道过万福后,说道:“我娘让我替她向姐儿问好,她打临安府回来,与姐儿带了一盒茉莉香丸,说是临安府的小娘子惯爱用此物洗脚,洗罢,脚染香气。”
喜儿把盒子接过来掀开盖,一股子茉莉味直扑人的鼻子,打眼一瞧,里面摆着三排黑乎乎的丸子,细数有十六颗,拿给荣姐看,
“姐儿你看,好清香的味儿,临安府当真是个妙地方,连洗脚的香丸都有,以前哪听过还有这东西。”
荣姐也觉稀罕,从盒子里拿出一颗来看,又问梁堇这香丸如何使,梁堇就把使法与荣姐说了一遍。
荣姐教喜儿收起来,等晚上取一颗给她用,然后又对梁堇道:“你娘出趟远门还能想着我,待会你走,把我屋里那碟炖羊肉端回家去,我没有动过,孙婆子想讨,我没有与她。”
说罢,不等梁堇谢她,就招了招手,低声道:“二姐,你过来坐。”
梁堇走过去,欠着身子坐了个炕边,天气冷了,荣姐的炕上铺着一张毛毡,又摆了张黑漆炕桌,炕头上是两个木箱,木箱上面摆着两条缎面被褥,一条葱绿,一条杏黄。
荣姐在屋里,梳着丫髻,穿着半旧湖绿小夹袄,下面系着条家常裙儿,梁堇没来之前,她正在炕上描字帖。
“大姐姐明年三月便要回家来备嫁了,听我母亲说,在家过罢年,就要坐船带着嫁妆去汴梁成亲,大姐姐走罢,二姐姐走,然后再是我,也不知那家人好不好相与。”
荣姐脸皮薄,话说罢,细嫩的面皮羞红,低下了头。
梁堇见屋里没人,喜儿也不知去了何处,便小声道:“我娘都把江家的事与我说了,我不知姑娘都知晓哪些,不如容我慢慢道给姑娘听。
临安府有个罐儿街,如今唤官街,他江家便住在街里,家中是一座坐北朝南的大宅子,与咱家一样,也是赁来的,住这条街的多是官宦人家,左临绸缎行,右临酒楼。
江家一共有四房人,第四房是个庶子,江老太爷去世后,庶子那一房便从家里分了出来,听说如今在外地做县丞。
三房相公在外地任通判,二房在临安府官学做学官,大房便是与咱家结亲的那一房,大房相公任临安府的府公,与娘子李氏有三子两女,第三子便是江三郎……”
江三郎上面的两个哥哥都已成家,二哥是个庶出,娶了个商户家的姐儿,要说商户,那姐儿的爹还捐了个挂名头的小官。
之前大娘子李氏去大名府看望出嫁的女儿,走前与沂州吴家置办好了节礼,谁知大儿媳管家教下人拿差了礼。
要是吴家不作声,不派个人去往临安府,怕是江家到此时还不知晓里面的变故,两筐不鲜的果子,礼又比平日的薄,这种事瞧着小,但这背后表示着江家对吴家的态度。
吴家的姐儿还没嫁过去,就敢这般轻慢,但凡吴家是个气性大的,退了这门亲事也有可能。
刁妈妈到了江家,在席上故意装醉把此事嚷了出来,暗地里拿眼瞅李氏的神色,见她真不知晓,事后,那李氏罚了往沂州送礼的哥儿板子,对刁妈妈越发好声好气。
刁妈妈临走之际,李氏从自个嫁妆中拿出一对镶宝的金饼,又一对玉钗,教她拿回家中,送与冯氏和荣姐,又修书信一封。
“我娘说,其他人倒罢了,只江三郎的那个二嫂,有个兄弟,生的俊俏能干,临安府的杨家酒楼便是他家开的,此人时常去江家看望他姐姐,我娘还说等咱日后到了江家,遇到他就晓得了,不是个好人物。”
梁堇与荣姐说罢话,已是一炷香后了,荣姐听得津津有味,不放她走,教她再说些,梁堇搜肠刮肚,只得又说了两盏茶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