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压抑不住,话里有了明显的攻击性,“你是义父的左膀右臂,跟他南征北战十余年,他几乎把你从死人堆里救了出来,可到头来,你竟然和他最防备的人搅合到了一起!”

“赵平,你当真枉费我义父一番苦心!”

“你懂什么!”赵平似被戳中痛处,暴喝一声,气势汹汹地朝楚云砚逼近,他戎马半生,高大的身形像一座小山,目光凛凛,气势杀伐。

“我有什么对不起的?!你凭什么说我!”

“楚云砚,摄政王爷,哈。”

他鄙夷道:“小皇帝的龙床好爬吗?怎么,这几日为何不进宫献殷勤了?是没脸去,还是被人利用尽了,一脚踢开?”

他似乎对楚云砚的质问耿耿于怀,目光下移,落在桌上莹润发亮的虎符上,试图扳回一局,嗤声嘲笑道:“对我这般义正辞严,可你,不也是个背叛者?”

“我早就受够他们了!楚玉也好!陆启也罢!”

赵平愤怒地在屋中团团转了两圈,指着楚云砚道:“楚玉是个傻子!他为了陆启卖命,什么脏苦累活全干了!可到头来呢?他什么也得不到!还要把自己的命赔进去!”

“我不能像他那样,我要为自己谋划!边云那种破地方我呆够了!冬季苦寒难耐,夏季又闷热潮湿,哪有这京城……千金之地,让人舒心啊?”

他仰头大笑,那双精光的眸子里尽是快意。

“咳、咳咳咳……”

他的笑声被气息所呛,弯腰大喘了几口气,才终于冷静下来。

他抬手覆在脸上,用力地搓了搓脸,恢复了几分理智,态度一转道:“唉……王爷可不要生气啊,我这也是肺腑之言,如今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还是不要因此生了嫌隙。”

他伸手去搂楚云砚,嘴边还挂着一丝虚假的笑意,放松的神经让他沉浸在大事将成的喜悦里,他毫无防备,只感觉眼前银光一闪,破空的锐响中,那放于桌上的短匕突然出鞘,狠狠扎进他的胸膛。

疼痛和鲜血一起爆发,他迟钝地眨了眨眼,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握在匕柄上纹丝不动的手,似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你……”

他吐出一口血,楚云砚则朝他重重锤了一拳,他顿时“登登”后退,跌躺在地上,匕首从他胸膛中拔出。

鲜血迅速染红地面,楚云砚看着他挣扎爬起的身体,眸光冷冽,屈尊降贵地蹲在他的面前。

“还有什么想说的?”

“你、你……”赵平捂住自己血流如注的伤口,大骂道:“你疯了!”

他崩溃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还想回去当小皇帝的狗?!不……你回不去了,你偷出虎符,你就回不去了!”

“你疯了!疯了!你不想活了楚云砚!”

楚云砚的面色没有一丝波动,赵平捂着胸口,感受着生命一点一滴地流逝,他突然开始恐慌,他这一步走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就要成功,他不甘心!不甘心啊!

“不……阿砚……”他伸手去拽楚云砚的袍角,“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我不该那么说你的,我知道,这些年你受了很多苦……没事的,咱们马上不就可以成功了?”

“你想想,小皇帝……他到时候可以任你施为……”

楚云砚一声不应,匕首扬起,把赵平抓着他的袍子一刀割断。

赵平惊恐地大叫了几声,似乎知道回天乏术,抬头,用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楚云砚。

“你回不了头了……就算我死了,我也等着你!等着你!”

楚云砚冷冷地看着他,嘴唇轻轻掀了掀,说出了一个他不知道的隐秘。

“所以。”楚云砚给了他最后一击,杀人诛心道:“你的筹谋,功亏一篑了。”

“你!”赵平双目圆睁,不死心地诅咒道:“不……楚云砚,你太天真了,就算如此,你也逃不出来的,你是板上钉钉的反贼、乱党……你也会死!你自作聪明!自寻死路!”

楚云砚摇摇头,嗤笑道:“我勉强承认我自作聪明,但我死不死,就不劳你操心了!”

终于,赵平再也强撑不出,鲜血大口大口地从他口里涌出,他不甘地伸手,却又只能重重地砸落地面。

楚云砚起身,打开了房门。

训练有素的府兵极快地将满屋脏污打扫干净,他回房沐浴,换下了沾染血腥气的蟒袍。

事情解决,计划实施得很顺利,他以粮草和虎符大表诚心,下一步,得到飞鸽传书的淮安王定然会助他重回边云。

一切都按照计划发展,他并不担心,可唯一让他不安的,是陛下……

他有几分焦躁地搓着指尖,湿发滴着水滴,被他随意地披散在身后,沾湿后背,他也无心打理。

陛下一定会生气……他笃定道,他最讨厌的就是被欺骗、算计、被人利用……

他这一番,可谓是犯了个十成十。

可他根本没有时间犹豫,当年他义父与先皇没有做成的事,却突然被降下一个如此天赐良机,他当然要死死抓住!

若此事成功,不仅能扫除盛朝的心腹大患,还能名正言顺的除掉淮安王,简直一举两得!

如今万事俱备,而他的生死与声名,便掌握在陛下手间。

如果陛下他……

他不敢再想,赶忙打消了脑中的种种臆测,迅速将自己打理了一番,出府,向宫中而去。

***

楚云砚过来的时候,陆宵刚刚用完午膳,正埋头在寝宫里批着折子。

殿门嘎吱一响,脚步声接近,他的手边便被放下一盏热茶,陆宵余光一扫,正好看见一截绣金的玄色袍角。

他头也没抬,气哼哼道:“今日舍得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