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他的话音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和长喝声打断。

“北固城八百里加急军报”

一个风尘仆仆的军士随声撞入殿中,半跪行礼,手中托着密封的蜡丸。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陆宵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听见了什么,猛地站起。

他原本还平静的神色倏然冷凝,两步跨过去,圆润的蜡丸被他接过,瞬间捏裂。

“北戎集结三十万大军,兵临北固城下,李崇安将军遇刺重伤。”

蠢蠢欲动的北戎终于不甘心小打小闹的劫掠,沉寂了五年之后,又卷土重来。

陆宵冷冷笑了一声,当年他刚刚登基,外忧内患,外有北戎和西邙联手起兵,内有中书令弄权专政,那时他与他们勉强打了个平手,如今五年过去,大盛日益强盛,他还没找他们算账,他们自己便先送上门了!

他心中快速地思量着北固城的配置,驻军二十万,粮草还能支撑一月,这些陆宵并不担心,唯一的问题是,李崇安遇刺重伤……如今,北固城可谓是群龙无首。

他筛选着主将人选,卫褚却已经直直跪下,冲他道:“陛下,臣愿往!”

他定定看着陆宵,神色灿然道:“臣会向陛下证明……”

“并且,为陛下赢得一场漂亮的胜仗!”

他信誓旦旦,陆宵的愁绪却丝毫没有缓解,他皱眉盯着卫褚,思考权衡。

他不想让军国大事沾染上儿女私情,更别说卫褚这般请战,所言所语,比起将军意气,更像是向他彰显价值的讨好。

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把卫褚迅速划离了备选名单。

他没看他,只冷声道:“起来。”

陆宵的语气太过严肃,让情绪上头的卫褚都突然察觉到不对。

他没有细想,只是再次请战。

大战当前,陆宵心中正烦,看他如此,便也没有好话,近乎苛刻道:“你在想什么?这是一场交易吗?!彰显你的价值,用来证明真心、情谊?朕告诉你,没有这种事!”

“你就算、就算……”他狠狠一咬牙,“就算为朕战死沙场,朕也不会掉一滴眼泪,死就死了!”

卫褚一愣,反应了片刻,才读懂陆宵的意思。

他扶额道:“陛下,你可真伤人心。”

“不过,臣也知道,臣与陛下的私情为小,军事为大,臣爱慕陛下,但也不会不分轻重缓急。”

“臣并没有携功图报的意思,只是北固城……臣放心不下,臣也知道,陛下担忧。”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一个将领时刻保持清醒的重要性,也明白陆宵的担心,他告罪道:“臣刚刚只是动情之语,还望陛下恕罪。”

陆宵久久凝视着他,直到确定他并没有说谎,才暗暗松了口气,

说实话,论起北固城,确实没人比卫褚更合适,只是理智告诉他,不能把军国大事压在虚无缥缈的爱情上,他根本无法判断,他因为爱得到的东西,会什么时候因为爱的消失而消失,而他身为帝王,这点点改变,都会殃及许多无辜。

他看着卫褚,突然有些后悔刚刚的口不择言,轻声道:“抱歉……”

“总之,万事小心。”

卫褚却忽然从桌案的另一头探过了身,他冷不丁地伸手,指腹快速地落到了陆宵的眼角,朝他自恋笑道:“放心,臣不会让陛下哭的。”

眼见陆宵又要皱眉,他赶忙投降告饶,“当然,臣会牢记一个守将的职责,臣会护好军士臣民,对得起陛下,对得起百姓!”

陆宵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把黄铜虎符从桌上推过来,拟旨道:“命镇北将军卫褚统领北固城二十万驻军,城中一应事物,任其调遣。”

卫褚正色地捧起属于帝王的半块虎符,跪地行礼。

他郑重道:“臣领旨。”

第79章 陛下一定会生气。

一只信鸽飞出摄政王府。

身着青袍的中年人久久立于窗前, 直到灰白的影子彻底隐没,他才收回目光,将窗户关住, 转身道:“不出三日,淮安王便能收到消息。”

他朝四周扫视了一眼, 布置简单的书房里没什么金玉之物, 只是一摞摞厚重的兵书。

他意味深长道:“王爷也该早做准备。”

楚云砚没有应声。

他低着头,正一下一下擦拭着随身的短匕, 匕首银亮锋利, 冷冽的刃面上,映出他冷淡的眉眼。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利刃“咔哒”滑进刀鞘,楚云砚抬眼看他, 沉静的眸子里,不见一丝情绪。

中年人一怔, 被岁月打磨的眉宇间深深蹙起一条皱纹,他面露不悦,却还是勉强平和道:“王爷何必在意这种事?”

楚云砚闭了闭眼, 将匕首放在桌案之上,抬起头,认真地打量着眼前近乎陌生的故人。

赵平是他义父的副将, 他义父遇刺身亡后,他卸去军职,为他义父守墓三年, 后来重回军营, 他念及旧情, 又不忍让他操劳,便在他的亲卫营中, 为他寻了个军械造册的清闲差事,而后两个月前,他辗转入京,投到他的府中。

他思量着,确定道:“赵淑的月桂香是你给的,卫褚的毒也是你给的,你并不精通医毒之术,所以……当年毒谷之战,你便违背义父的命令,私藏了他们的《毒经》。”

“先皇曾经所中的月桂香,也是你所下,你从那时候,就投靠了淮安王。”

楚云砚冷冷地看着他,“你说的守墓,多半也是推脱之词,而那三年,你在南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