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则是因为他的忠诚度暴涨,他反而成了四人中最让他省心的存在,他自然也没有把过多的精力投注在他的身上。

……他似乎成了他最不了解的人。

崖底这几天,林霜言对他处处照顾,为他解决困境,更别说现在,为了不拖累自己,主动放弃求生……

这是因为什么?因为他是自己的臣子?

可生死面前,光靠忠诚就能让他人心甘情愿的为自己冒险、付出、甚至放弃生命?

陆宵自问自己没那么大的魅力。

他耐心道:“你受伤了,朕可以扶你、背你,不必觉得是什么无解之事。”

林霜言重重地摇了摇头,陆宵不知道他的伤势,他真的一步也走不动了,可若说背,以他们现在的情况,别说天黑之前,恐怕就是两天也走不出这三十里。

到时候大雪封山,更是九死一生。

他看着陆宵的神情,心中的愧疚感几乎要把他淹没,更不想因为自己而拖累陆宵的性命。

遭遇刺杀也好,错信谢千玄也罢,说到底,不都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今日这番境遇,不过是他自食恶果罢了。

可看陆宵的神色,却是绝不会放任他独自在此……他闭了闭眼,想起得知单子重启之时,他去到的那个宅院。

他的质问还未出口,那几个苍老的声音却已经道:“主子当真是亲疏不分!是非不明!让众人寒心呐!”

他们神色鄙夷,“莫非穿上那一层狗皮膏药,便忘了自己的来处?”

“主子莫要辜负大人的谆谆教诲!”

最后则意味深长道:“主子,这个世道,只有有价值的人才能活着……这是大人的意思,名号之下,不是非主子不可。”

可他的价值,从坠崖之时便已经消失殆尽,谢千玄回去,定然会讲明那时的原委,他终将会变成一颗弃子。

他既辜负了自己的母亲,又背叛了自己的君主,种种所作所为,更枉读圣贤之书,有负青云之志……此时此刻,他忽然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了。

前几天有陆宵生病这件事吊着他的神经,他尚无心想这些。可现在,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突然觉得,这也许是老天爷为他选择的……最好的结局。

“陛下。”他虚弱地笑了笑,在凌乱的草地上一阵摸索,抓到了一块角棱凌厉的岩石。

在陆宵的视线里,他缓缓将它举到颈侧,下定决心道:“还请走吧。”

他声音轻柔,动作却是不容拒绝的强硬。

陆宵一怔,显然对眼前急转直下的发展有片刻迷茫,他眨了眨眼,试图理解这番场景……

为了让他走,谢千玄扯慌还不够……这是干什么?以性命相逼?

莫非死谏……是文人无时无刻都能发动的固定行为?

他定定看着林霜言不容商议的脸,很快,眸间的疑惑退下,外露的神色被另一种情绪取代。

他似笑非笑道:“爱卿,脾气不小啊。”

林霜言不安地垂下了头。

“但可惜……”陆宵只吐出三个字,下一秒,握于手中的石子就迅疾飞出,长年的骑射让他在这么短的距离里例无虚发,只听破空声响,石子便重重地击在林霜言的腕间。

奇怪的酥麻感瞬间遍布他的手掌,林霜言霎时脱力,石头跌落地面。

陆宵大步跨来,往日温柔的眼睛没有一丝波动,语调缓缓道:“可惜朕最讨厌受人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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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欲听林霜言辩解,扯下他腰间垂落的荷包,趁他手腕发麻没有力气,直接给他紧扣,绑了个死结。

而后,他才终于能安心地蹲下身,撩起林霜言的裤腿。

伤口被草草地包扎了两圈,看那洇出的血迹,绝不是枯枝划伤了那么简单。

陆宵看了看也无从下手,抬头冷声问:“什么东西弄的?”

林霜言似乎还没从眼前骤变的场景中回神,他感受到陆宵的不悦,磕巴道:“捕、捕兽夹。”

他难免有丝不安,在他的记忆里,陆宵的脾气一贯很好,不论是朝堂中、还是传闻里,几乎很少听见他怒斥哪位臣子的消息,可此时,看着那双睨着他的眼睛,他却不得不被他突然冷漠的样子唬住。

他试图解释道:“臣、臣……”

陆宵却没耐心听,只冲他微微点头,笑道:“……爱卿,好样的。”

他径直转身,也没再与他多说什么,意思很明确的蹲在了林霜言的身前。

他侧头,扬了扬下巴。

林霜言看着身前挺直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被绑了两圈的手腕,脸上的红也不知道是羞窘还是气愤,只低低道:“陛下……能不能松开,如果被别人看见……”

陆宵不为所动,“这荒郊野岭的谁能看见?”

林霜言却磨磨蹭蹭,他打量着四周,就算知道周围多半不会有人,但这般惩戒之举,还是让他有种怕被别人撞破的恐惧。

陆宵看出他的不安,知道以林霜言的性格,缚手于前,多少有些不顾及他的脸面,他看出人敢怒不敢言,心中暗哼,手上却还是松了绳结,威胁地在他面前晃了晃,笑道:“再做什么让朕不高兴的,朕不介意于闹市之时也如此。”

他未将荷包重新系回林霜言的腰间,只是警告似的,团近了自己的怀里。

林霜言脸上的表情有种可怜兮兮的惊恐,忙不迭地点头。

他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君王并非他一直以为的温润谦和,只是他的怒气通常并不强烈,也许未等他发现,他自己便会长叹一声,消化下去了。

有了这一番波折,林霜言显然听话了许多,甚至陆宵只需要一个眼神,他便能乖乖的用胳膊紧搂住他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