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自己与陆佳宜之间的矛盾仅来自家庭阻碍,从未往别处深想过其他可能,即使他有解释隐瞒上一段恋情的原因,却依旧得不到她的信任。

似乎从元旦开始,金煜一直在经历麻烦,先是金茂林摔倒住院,再是打架被公司停飞。这期间,他不仅焦虑着急曾应允爷爷的承诺,又在陆佳宜突然转变的态度中疑惑不安,却从未意识到过她所面临的压抑与处境。

他想起分手那晚,自己曾质问陆佳宜,为何要隐瞒父母一早的看法。她当时没有回答,却选择了反问。

那一刻,金煜并不懂她心中的在乎,她其实一直都没有得到过正确的解释。

而后来,她又纠结自己是否喜欢她,那刻所受的质疑,让金煜忽略了背后的原因。

从郊区机场驰回花都的路上,金煜思考过很多可能,他或许会被陆佳宜拒之门外,又或许有机会解开误会,可如何才能改变眼下的结果,却是横亘在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

他在楼道瞧了许久门,对面邻居跑出来投诉,门内也无人应声。

陆佳宜不在家,金煜就坐在拐弯的台阶上等,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楼道传来窸窣的脚步时,来者却另有其人。

金煜每晚都在楼栋周边溜达,可疑人员一一排除在外,也看过附近的摄像头,并未锁定嫌疑对象,困了就倒头睡在车里,第二天回公寓洗个澡,再继续飞早班机,周而复始,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月黑风高,路灯昏暗,金煜轻手轻脚踏出楼道,正撞见有人托麻袋在一楼浴室窗口徘徊,他眼疾手快奔向对方时,那人反手飞扔麻袋,借着稀疏的光辉,一条花蛇从天而降,从脚边快速滑进草丛深处。

与此同时,金煜转身去追人,与对方扭打间扯下蒙面的口罩,头顶路灯清晰打亮一张眼熟的面孔。

这一觉昏昏沉沉,醒来时,金煜抹干额上冷汗,抄起床头的手机查看消息,有一通警局的未接电话,和一条大洋彼岸的讯息。

金煜以证人身份赴警局录口供,提供的证辞佐证留在窗户的指纹痕迹,加之报案人提供的相关细节,葛俊有口难辨,从实交代了报复过程。

第80章 | 0080 80

台风正式登录,宜州各中小学相继停课,机场航班也全部取消。

下午四点,陆佳宜正躺在客厅沙发工作,头顶灯泡突然闪了下,屋内随即伸手不见五指,待摸遍家中所有开关,才发现是电路坏了。

陆佳忙打给房东找人维修,被告知电力部门正在抢修,让她耐心等待供电恢复。

过了傍晚,家里越来越黑,陆佳宜待不住,正打算顶雨出门买蜡烛,推开家门吓得尖叫出声,金煜浑身湿漉漉站在楼道,手里提了份防水袋。

“我看城市发布说花都区停电,给你送应急灯过来。”袋里除了一盏露营灯,还有手电筒和几根蜡烛。

金煜独居惯了,公寓常年备着这些应急工具,不似陆佳宜经验尚浅,接过他递来的防水手提袋,刚要开口请他进屋擦干衣服,刘艳的电话忽然拨进来。

陆佳宜当金煜的面接通来电,刘艳刚知晓花都停电,不放心留她一人在出租屋,非得让陆文军开车接她回云上花园。

陆佳宜遥望楼道外泼水般的雨:“别来,雨太大了,我看群里说好多地方都淹了。”

“黑灯瞎火的干什么都不方便,家里有蜡烛没?”

陆佳宜看了眼金煜,起初那点烦恼荡然无存:“有。”

“热水呢?”

“下午刚烧了一壶。”

“这雨得下好几天,出门点外卖都不方便,你那吃的够吗?”

“前阵刚逛过超市,还剩了袋你包的水饺,肯定够我吃,你们别担心我了。”

她心意已决,刘艳只好放心嘱托:“行吧,我估计夜里能来电,你照顾好自己,有事打电话。”

电话刚挂断,金煜便开口提道:“家里有缺的东西,我去帮你买齐。”

陆佳宜抬头回了他的好意:“我什么都不缺。”

她拒绝得干脆利落,倒让金煜哑口无言,两人无声凝视,空气中,雨水击打地面的噪声加剧,狂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落了一地残枝败叶。

换陆佳宜先开口打破沉默:“你找我就是来送灯吗?”

金煜应该借这次机会挽回陆佳宜,可那通温馨的来电令他打起退堂鼓。陆佳宜与刘艳之间的关系刚有缓和,他不应当为一己私欲再挑起矛盾,对陆佳宜是否愿意再接受他,更没有十足的把握。

可不论结果如何,有些误会必须解除:“我有话跟你说。”

“先进来再说。”

陆佳宜推开家门,从鞋柜上取下一双客用拖鞋,金煜换鞋带上家门那刻,黑暗从四周包裹而来,仅有眼前亮起一团光。

露营灯放在客厅桌上,光线由强及弱蔓延,勉强能看清脚下的路。

陆佳宜从浴室取出自己的浴巾丢给金煜:“擦擦吧,身上都湿了。”

然后,转身走去桌边倒热水。

“对不起。”琢磨来琢磨去,金煜认为自己欠陆佳宜这声道歉:“如果不是公寓住进新同事,告诉我冰箱还有一份蛋糕,我估计永远不会知道你跨年那晚来过。”

他甚至在想元旦的那天早晨,如果他能对门卫口中的话持一份疑惑,也许就能避免很多遗憾的事情发生。

陆佳宜的背影在光团中显得异常沉默,这令金煜更加心虚:“很后悔没有在云栖选择向你坦白,甚至连我自己也很意外向南的出现。没做到绝对的坦诚,也没设身处地考虑过你的处境,是我自私地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坦荡,我就可以对你抹掉上段感情中的经历。哪怕是被你目睹在医院打架的那天,我都认为你应该信任我口中的每句话。可事实上,我却没有和你耐心地解释过一次。”

收到歉意,陆佳宜并不意外,回顾记忆中的难过时刻,也早已无当时的冲动,诚实开口道:“向南临走之前找我解释过,我知道你们分手后再没联系,也了解有些事是我误会,但我没觉得自己做错。那段时间生活和工作上各种烦心事,我想得多,考虑得多,只觉得自己很委屈。”

“是我的错。”她的委屈在金煜看来,是由他一手造成的,没有任何底气敢抬起头:“我知道我们在一起的契机很草率,你甚至还怀疑我是否带其他目的跟你确定关系。”

同样的雨天,陆佳宜曾赤诚到豁出一切,当时以为是冲动,后来才明白,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喜欢金煜,却无从得知他心底的想法,这也一直是她耿耿于怀之处。

“到现在才有机会告诉你,我知道已经晚了。”金煜记得自己失控的每一次,向她坦诚地表露心迹:“说不清是从哪一秒开始,也许发生在更早,也许是你跟何敞确定关系那晚。我始终忘不了第二天醒来看见你们公开那刻的感受,突如其来的失落让我终于肯承认对你的感情。”

“你们在一起后,我尝试站在朋友角度目睹你们交往,说实话,我心里很酸,能做的就是远离。你跟何敞分手那段时间,也正好刚加入工作,在你最需要朋友安慰的时候,我却一味地选择躲避,直到知晓你们分手的消息,才敢抓住机会重新靠近你。”

回忆起这段经历,金煜仍旧记得当时的焦急与紧张:“可你却生我气不再理我,我急得只能投其所好,找借口带你去看演唱会。在大学城酒店的那晚,我时刻都在控制心跳,你坦白只把我当朋友看待,仅管我心中沮丧,却没想过放弃。我从半月回家一次,到每周得空就回来,不为了别的,只因为我想多看你几眼。我飞去每一座城市,都要装作不经意给你带东西,我站在朋友的边界线徘徊,怕你看出我的心意远离我,又期待有一天,能感知到你对我有除朋友之外不一样的感情,再鼓起勇气向你表白。”

“但我没有等到这份把握。”这一年多来的大起大落,都在金煜脑海飞速闪过,包括那一刻的心如死灰:“你把我丢在影院跟别人看电影,那刻的失落与难过却远比不了第二天从你口中得到的答案。意识到你只把我看做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我们之间似乎永远只能停在朋友这层关系时,我却已经不能再淡定接受。那段时间也正好是我年中复训阶段,忙到有一个月没能回家,即使中途碰过一次,我也没能坦然地面对你,始终介怀你将我推给别人,实际上,是不愿承认你不可能会喜欢我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