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佳宜终于气笑了:“因为我是老师,所以我就必须委屈自己,迎合你的体面是吗?”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像是被戳中难堪之处,刘艳不解气地瞪着她。

陆佳宜眼中止不住失望:“是我不长记性,相信你在年夜饭上说的话,我尝试过站在理性的角度维持体面,可换来的却是你一次又一次的忽视和逼迫。我已经受够了!”

陆文军今天也是初次见李思睿母子,压根不知刘艳说的朋友就是上次的相亲对象,也帮着陆佳宜说话:“老婆,这事是你做的不对,连我也被你蒙鼓里。七七不愿意接受的人,你没必要硬逼她,还请到家里来撮合,搞得双方都难堪。”

两头都不待见刘艳,无人懂她的用心良苦,恼得她也丧失了平静:“我要是提前说了,你们还不得合起伙来对付我?再说,李思睿这孩子有什么不好?家庭工作学历长相都优秀,又不是我在街上随便拉来的,也一直对七七抱有好感,怎么就不能接触下去?”

“因为我不喜欢他,这个理由够了吗?”

望着义正言辞的陆佳宜,刘艳的一口郁气压着吐了出来,就知道她心里还没放下金煜,所以才不肯尝试接触新的可能,以至于自己不得不替她铲草除根。

“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金煜?”见她闭口不答,刘艳自始至终态度坚决:“陆佳宜,别忘了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只要我还有口气,你们这辈子就没可能,你趁早给我死了这份痴心妄想!”

再提及金煜,陆佳宜不可避免伤心,却不再像之前那样痛哭,反倒异常地冷静地问她:“是不是我以后交往的对象,都得经过你的同意?”

“那当然,父母不同意的人,本身就不合适,没必要浪费时间!”

陆佳宜的心一冷再冷,这种被裹挟到窒息的保护,令她感觉不到半分母爱,只有变本加厉的控制欲,将她推入更深的压抑之中。

“你口口声声说不插手我的感情,却给我列下条条框框,哪怕我是真心喜欢一个人,也可以做到用断绝母女关系逼迫我。妈,你真的考虑过我的感受,真的爱我吗?”

刘艳的眼睛都要被这段话气得通红:“我怎么不爱你?我把最多的精力都给了你,任劳任怨地伺候你长大成人。你倒好,为了一个男人,到现在还跟我摆脸色,你难不成还想为了他,跟我彻底翻脸吗?”

“妈,我跟金煜分手,不是因为我毫无条件地听你话。”陆佳宜眼眶中渐渐蕴满泪水:“是因为我心底里更爱你,不管你以前多么打压我,我始终知道你只是嘴巴坏,心里却对我任劳任怨。可为什么我那么重视你,把你当做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却一直都得不到我想要的尊重与理解呢?”

陆文军听得心里不是滋味,望着潸然泪下的母女两,跟在后头安抚她们:“一家人有矛盾,可以坐下来好好沟通,没必要质疑对方的用心,你们是母女,血浓于水,更能相互理解。”

“没用的,爸。”陆佳宜无望地摇着头:“我甚至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就算你们不同意,我也要为自己坚持一次。”

刘艳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佳宜语气坚决道:“我报了三月份的音乐教资考试,大概在五月份出成绩,下半年准备转科目,报考小学音乐老师。”

“能继续留任原单位吗?”

这个意外决定来得猝不及防,刘艳甚至愣了又愣,才在陆文军的疑问中反应过来。

“我就说你怎么破天荒给我们做早饭,无事献殷勤,原来是在这等着呢?”刘艳破口大骂:“你是不是疯了?辛苦考上的语文老师不珍惜,转什么转?”

不顾刘艳震惊的脸色,陆佳宜无所畏惧地说出实情:“我已经跟主任沟通过,学校这学期没有招聘音乐教师的计划,如果执意转科目,我将不能留任,也需要放弃现有的编制。”

“胡闹!”在这点上,刘艳绝不会任由她胡来:“你去年要不是有应届毕业生的资格,又碰上替补的好机会,说不定今年还在吃苦备考,有你这么头脑发热,不知好歹的吗?”

陆佳宜早该知道刘艳说话难听,也心酸到渐渐麻木:“所以连你也认为我侵占了别人的位置,德不配位是吗?”

“我只是想你明白,你是最幸运的那一个,不能糟蹋了来之不易的好机会!”

陆文军神色沉重,道出自己的意见:“七七,你得想好,转科目这事可大可小,教资容易教编难,等你到考试的时候,面临的大多都是专业院校下来的音乐生,竞争不容小觑。况且,既然是要在学校继续当老师,那肯定是有编制才有前途,你自己得慎重考虑。”

陆佳宜没有犹豫:“我已经决定好了,开学会留在原岗位准备考试,直到考上为止后辞职。”

“我坚决不同意!”刘艳扯着嗓子警告她:“你敢一意孤行,辞了现在的编制,我就敢给你腿打断!”

陆佳宜早已不害怕刘艳的恐吓,也已经做好万全之策,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已经长大了,不是你能左右思想,关在家里不能随意去留的小孩了。”

“你拿离家出走恐吓我呢?”刘艳气笑,丝毫没当回事,指着门口:“你有本事就滚出去,自己过段没人照顾的日子,别到时候又哭哭啼啼回来找我认错!”

陆佳宜一句话没说,满含泪水地进了卧室,刘艳当她是没那个胆量离开家,却不想她竟收拾好了行李箱,心头窝着的一腔怒火瞬间爆发出来。

“你长本事了!从感情到工作处处跟我作对,现在更是连父母的劝都不听了,执意要气死我们是吧?”刘艳指着她,气得浑身发抖:“陆佳宜,我警告你最后一遍,你胆敢踏出家门一步,从今往后你就再也不要回来,我是坚决不会管你的死活,你也不要再认我这个妈!”

她的绝情是压垮陆佳宜的最后一根稻草,事到如今也没有退路,陆佳宜满眼泪痕,将手中的家门钥匙放在桌上:“妈,不管你认不认我,你永远都是我妈妈。可是这一次,我要走自己的路。”

“别冲动,在外头哪有家里安全?”陆文军挡着她的路,极力劝阻:“你长这么大,除了上大学,也没出过家门独自生活,连饭都不会做,要怎么照顾自己?有什么事都好商量,爸爸这次一定会帮你!”

陆佳宜不想让他再夹在中间为难,硬生生扯开他的手,泪水止不住掉落:“爸,你就放心让我出去锻炼吧,我已经受够被管制的人生,想痛痛快快地生活,行吗?”

“你别拦着她,让她出去自生自灭一回,就知道家里的好了!”

陆文军见不得闺女苦苦哀求自己,第一次湿了眼眶,在刘艳的斥声中,眼睁睁望着陆佳宜携行李箱踏出了家门。

第67章 | 0067 67

夜幕低垂,罗北打来电话时,金煜正从疗养院探望结束,他约金煜上天井打篮球,后者却毫无半点兴致。

金煜与陆佳宜分手的消息,周边要好的朋友几乎无人不知,毕竟连销声匿迹都是一起,谁都知晓两人在年前断了联系。

罗北欲言又止,在金煜欲挂断电话时,突然问道:“你知道陆佳宜从家里搬出来了吗?”

即便是被刘姨否定后,金煜依旧执着地跑回家楼下,在企图陆佳宜能回心转意时,她却已经人间蒸发,连春节都消失不见。

他不自觉地锁起眉头:“怎么回事?”

自从金煜经历了一场无能为力的分手,整个春节期间都过得颓废,天天闷在新公寓喝酒,也几乎不参与任何社交。

罗北是听丛念说的,三令五申提醒过不许告诉金煜,可到底还是没忍住,将事情经过简单明了地叙述一遍,结尾道:“她现在租了间房自己住,具体在哪我也不知道,丛念死活不说。”

挂断电话,金煜揣着沉重的心情回了云上花园,有阵子没住这,陆文军与刘艳正在家中争吵不休,他隔门站在楼道听得一清二楚,也从中意识到陆佳宜如今的处境。

那天,陆佳宜带着行李箱离家出走,陆文军始终放心不下,追到楼下将行李搬上车,在家附近找了一家酒店落脚,并试图劝她冷静几日后再回家。

这不是陆佳宜第一次离家出走,以前往往是带着赌气成分和刘艳作对,现在却下定了决心要独立,甚至没有接受陆文军的接济。

距离开学日越近,有丛念帮忙一起拿主意,陆佳宜在学校附近租了间小户型,虽然是九十年代的居民楼,但胜在能徒步去学校,也可以短期租住。

新学期开学,陆佳宜收到校方给予的处理决定,对于徐雯当日的过激行为与言论,学校采取了辞退并永不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