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偐古,涉足利润巨大的产业同时也意味着需要背负巨大的风险,我没这个胆量去挑战法律的红线,并且天真的认为像我这种贪财但更惜命的人占大多数。
可是丹楚告诉我,来偐古卖命求财的人比游客还多,他们有的是在国内欠下巨额债款,有的是为了养活家人子女,有的是走投无路的逃犯,有的是无辜受骗的学生。
他们背景年龄经历都不同,但目标一致,为了钱,为了活。
在来偐古谋生打工的外国人之中,我算是过得比较滋润的那一类,高工资低风险,不愁吃穿,还有闲情逸致找丹楚或仰洛喝酒解闷,但司机当久了也烦,偶尔看见赌场里的大赌客挥金如土,我就有点不满足于现状,想通过其他门路赚点外块。
我问丹楚有没有风险比较小的挣钱路子?
丹楚让我去哥偌看看。
哥偌是偐古的一条街,专卖各种玛瑙翡翠玉石之类的,真假参半,如果没有懂这行的专业人士帮你指点的话很容易被坑。
丹楚说哥偌很多外国进货商,他们有一条隐秘的批发产业链,能以最低的价格买到真货,再以高价卖给国内的有钱人,让我不妨去试试。
“你能辨别哪些是真货哪些是假货吗?”我问丹楚。
“不能,但是我可以帮你引荐懂这方面的朋友。”丹楚在偐古的人脉很广。
“不用,我自己找人吧。”
丹楚立刻用很惊疑地眼神看我,好像在说你小子可以啊,在偐古都有自己的关系网了。
我笑而不???语。
我要找的人就是仰洛,去木屋找他的时候我特别开心,一半是因为有了新的挣钱门路,另一半是因为又有充分的理由要求仰洛陪我逛街。
后者可能还比前者更让我高兴一点,不知不觉中,能见到仰洛已经比挣大钱更令我心花怒放了。
我来到木屋,门虚掩着,我推门进去时恰巧撞见仰洛在换衣服。
他身材高挑瘦削,肩膀宽阔,手臂的肌肉不像健身练出来的那种硬疙瘩,线条很流畅,他的背脊很薄,像是皮肤直接贴在骨头上,因为腰太细而形成一个不夸张的倒三角身型,我惊奇的发现仰洛是典型的少年体格,精瘦但很结实。
“仰洛,你知道自己今年多少岁吗?”我之前说过偐古很多人不记出生年月,我不确定仰洛会不会记,所以这样问他。
仰洛说他今年十八岁,连年份月数都记得很清楚。
“比我小三岁,你得管我叫哥,在我们中国弟弟都要听哥哥的话,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明白吗?”我糊弄他。
“不明白,我中文不好。”仰洛用很标准的普通话发音跟我说这句话。
仰洛刚从寺庙回来,他看上去有点疲惫,可能昨晚没有睡好,我让他躺在沙发上补觉,等睡饱了再去哥偌。
仰洛睡着之后我又开车去附近的商店买了点饮料和零食,我本来打算买一箱啤酒存放在木屋,但付账的时候又让店员替我换成牛奶,仰洛还在长身体,还是喝牛奶好。
仰洛睡醒之后我们出发前往哥偌,哥偌以前是服装批发中心,但衣服都是从中国欧美那边出口的地摊货,样式质量都很差,根本卖不出去。
缅邦盛产翡翠,很多游客都是冲着这个来的,有偐古商人嗅到商机,把服装店重新装修,向游客出售翡翠玉石,渐渐的哥偌就变成偐古最大的翡翠交易市场。
随着游客暴增,利润上涨,没有翡翠货源又想从中捞一笔油水的偐古人就跟店铺老板合作,给不懂行情的外地游客做导购,把人引到店里消费,这类人统称为‘图哥’。
图哥除了会说中文英文,情商还要高,因为很多游客警惕心重,宁愿自己瞎逛也不找图哥。
我和仰洛刚下车就被好几个蹲守在门口的图哥缠上,其中有一个图哥是中国人,长得很硬朗,我选了他,其他图哥就失望的一哄而散。
中国图哥说他叫谢杨,两年前借高利贷还不起,被债主骗到缅邦打工,一年前来到偐古,本来在一家中餐馆当帮厨,后来那家餐馆倒闭,他又去赌场当侍应生,因为偷客人筹码差点被打死,现在在哥偌当图哥,勉强维持生计。
“当图哥挺好的,上下班都自由,又没人管我,在赌场上班才是遭罪。”谢杨跟我说。
“你没想过回国?”我问他。
“回不去了。”谢杨笑了笑。
谢杨带我们到一家规模很小的翡翠店,店里只放了一个柜台,翡翠的数量也很有限,但是在灯光的照射下全部散发出盈润的光泽,乍一看都是真货。
我挑了一只碧绿色的手镯,问仰洛这个怎么样?
仰洛说漂亮。
“我没问你样式,我问你这个是真货假货?”我怕老板听到,凑到仰洛耳边悄悄问他。
“不知道,你问他。”仰洛指谢杨。
谢杨看着我,但是我没理他,又问仰洛:“你真的看不出来?”
仰洛懵懂地摇头,我忽然意识到我似乎对仰洛产生一种不自知的依赖感,潜意识里认为他是无所不能的,甚至在心里笃信只要仰洛在,我就肯定不会上当受骗。
这很奇怪,明明我认识丹楚更久,丹楚也更照顾我,但我从来没有对他产生过类似的感情。
我对仰洛笑了一下,然后把手镯递给谢杨。
谢杨告诉我看翡翠要看水头,很多中国人来买翡翠会带一个小手电筒,这是看水头最简单快捷的方式,打光光线摄入越深说明水头越好,通俗来讲就是看透明度。
我问谢杨这只手镯怎么样?大家都是中国人,可别坑我。
“一般吧,这家店老板给我的提成高,我带客人都是先带到他店里,你要不再看看别的?”谢杨小声告诉我。
“你还挺实诚。”我夸他。
谢杨说他不骗中国同胞,而且来哥偌的绝大部分中国游客是很聪明的。
他上周带一个中国大妈来店里买翡翠,大妈看中一只水头不错的翡翠戒指,老板要价五万,大妈转头就走,走到门口问老板五百卖不卖?最后这只在国内市价六千的翡翠戒指被大妈以两千块的价格轻松拿下。
谢杨跟我讲很多有关翡翠竞争的暗流涌动,倒卖翡翠的市场极度饱和,新人很难再从中分一杯羹,像国内爱好收藏翡翠的有钱人都有自己的途径,不找外商,除非有前辈愿意收徒,把资源人脉全部透露给你,不然就算带回国也很难卖出好价钱,说不定还要赔本。
逛完哥偌,我觉得谢杨这人还不错,就请他吃饭,当交个朋友。
到了餐馆,谢杨去厕所,我趁机把在哥偌买的一块翡翠玉佛送给仰洛,怕谢杨看见是不想让他评判这块翡翠的好坏,如果是假货我会心疼我的钱,而且送假货给仰洛我会很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