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在凉亭的玉阑干上坐下,转头看着他:“哦?出什么事了?”
齐云天翻出一份紫光院呈报的文书,摊开与他:“你那门下弟子韩佐成与碧羽轩的婚事已是报上来了。你如今乃是十大弟子首座,也该按一应的规格操持才是。”
张衍不过随手翻翻便放到一旁:“大师兄日理万机,何必在意这些繁琐之事?昭幽天池那边随便张罗一番也就是了。”
“我就知你会这么说,所以才想着找你议论两句。”齐云天笑了笑,“毕竟是你的弟子,你这个当师父的口中不说,心里也是记挂着的,自然盼他好好娶上一房如花美眷。何况……”他一语未毕,便被张衍猝不及防地一拽,搂入怀中。
“怎么了?”齐云天并不推拒,只隐约觉得这个怀抱来得比以往更紧密了一些。
“……”张衍一点点收紧臂弯,这一刻怀抱里的实感终于让那颗不曾安宁的心冷静了下来,那些抵在唇边的话语终是被咽下,只剩下一句低笑地揶揄,“没什么,只是想着我那徒儿一场婚事都张罗得如此风光,那他日我若要迎娶齐真人,岂不是得以天地为聘才不算失礼?”
第二百七十四章 二百七十四
天一殿内依旧是昏黑一片,睁眼醒来时难辨昼夜。
张衍能感觉到枕边那个人犹自在沉睡,薄弱的呼吸就像是一潭池水轻起涟漪。他侧过身,循着感觉拨开齐云天散落了一枕的长发,试探着吻上那截裸露在外的后颈。唇沿着脖颈的曲线一路往下,最后停顿在颈窝处那个多年都未曾愈合的咬痕上。
他目光微凉,随即撤了亲吻,伸手将那具早已熟悉透了的身体拥入怀中。
齐云天被他的动作扰醒,略有些无奈地一笑,回手抚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还要?”
“大师兄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张衍将那只手按在脸侧,低头吻过对方的耳背,“这点分寸还是有的。还是说师兄其实想再……”
齐云天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制止他往下再说。
张衍揽过他的腰身,让那脊骨分明的后背紧贴自己的胸膛,他不讲道理地抱紧这具身体,以此填补梦中那种巨大的落空感。
“怎么了?”齐云天能够觉察到他的反常,并不拒绝他的动作。
张衍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这具身体的顺从与温柔,在那些床笫之欢间也任由自己索求。是的,齐云天从不拒绝他,偶尔的迟疑与抵触仿佛也只是因为生性的端庄与矜持。他从未想过,那份矜持之后,是否还掺着其实并未情动的漠然?
会否从始至终,深陷于那些欲念中无法自拔的,只有自己一人?
“皮肉交合,有时未必是情之所至,不过也是点惑人手段罢了。”
他的手抚上齐云天的脖颈,引着那瘦削的下颌随之抬起。张衍稍微支起身,屏着呼吸低头咬住那微张的唇。
齐云天略微回身迎上这个吻,他依稀能分辨出张衍此刻的某种自相矛盾的情绪,却并不能全然理解。
“大师兄。”张衍忽地淡淡唤了他一声。
“嗯?”齐云天被那一吻勾得有些气息不稳,将头抵在他的肩膀上。
“待得了结门中一些琐事,我打算往少清一行。”张衍话语平静,一如往日,“以学那上乘剑修之法。”
齐云天算了算时候,点头一笑:“距离魔穴现世尚有数十载,你此时去,倒也恰好。可禀奏过掌门师祖了?”
“秦掌门予我一封手书,可凭此面见少清那位岳掌门。”张衍缓缓吻过他的耳发,“之前我曾请掌门替我打造精庐护持肉身,按掌门所言,大约需要半载光景。待得精庐铸好,我便启程。”
“掌门师祖法力高深,所铸精庐哪怕是洞天真人前来,一时间也奈何不得。”齐云天听他已有安排,也不多加置喙。
张衍抱着他,随手握了握他的手腕,仿佛漫不经心地开口:“大师兄如今也算元婴三重境的修为,想来孟真人必也为师兄打造了肉身精舍?”
齐云天手上不易觉察地一僵,但随即应对如常:“老师近年来多在闭关,无暇操心这些杂事,是以也是劳动掌门师祖出手。”
张衍闭了闭眼,假装未曾注意到齐云天刚才那一瞬间的僵硬:“说起来,还有一事需得与大师兄商量一番。”
“你说便是。”
“先前琴师妹来与我说,守名宫海眼魔穴魔头倍增,应付不暇,示意我打算将魔穴放开,允许低辈弟子入内除魔历练,在按功德论赏。”张衍像是在与他随口说起一件稀疏平常之事,“守名宫那边,昼空殿的彭长老已是揽下此事。但我想着,总该与大师兄分说一句,再去功德院定下规矩。”
“海眼魔穴”四个字终于触动了齐云天的情绪,但也不过是那一刻的失神,转眼便被他掩去:“彭长老……可是那彭誉舟?”
“正是。”张衍颔首,“当年大师兄接我出海眼魔穴时,一度曾在守名宫外见过此人。如今一晃多年,此人也已是元婴三重境的修为了。”
齐云天微微一哂:“此人心思素来投机取巧,此事交由他去,只怕未必稳妥。”
“他主动提出包揽此事,我也无意与他争这一时。魔穴那边我已派人时时盯着,若出了什么差错,就地问罪便是。”张衍稍微松开手,翻身压在齐云天身上,与他额头相抵,叙说自己的打算,“只是此人毕竟是上三殿的长老,位在十大弟子首座之上,要想拿捏,恐需要费一番功夫。”
“他所能倚仗的也不过就是这重身份罢了。”齐云天拨开他垂落在眼前的发丝,“你放心便是,无需惊动洞天,能拿捏他的大有人在。”他略微笑了笑,抚过他的眉眼,“我说过,你想做什么,放开手脚去做就是,其余的,自有我替你打点。”
张衍吻过他的鼻翼一侧,似要再说些什么,但终究不置一词,只是轻轻抿过他的下唇,手顺着笔直的腰线一路往下探到腿根处。
齐云天呼吸微乱,低笑一声,抬手攀附上他的肩膀:“张师弟方才说的分寸二字却不知现在何处?”
“大师兄金口玉言,教我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张衍压下那些无法诉之于口的情绪,探寻到那处身后的柔软,挺身而入,“怎么,不做数了吗?”
齐云天偏过头去,咬下一丝呜咽,却被张衍抱得更紧。
张衍亲吻过他额角的汗水,继续着动作。他能感觉到,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身下那具身体诚实的回应,是唯有极亲密的人才会予以的逢迎。那个于旁人看起来傲岸得高不可攀的三代辈大弟子,此刻就雌伏于他的身下,与他颈项相交。
仿佛,仿佛啊真是相爱至深。
“大师兄是何等修为,岂有身体抱恙之说?听说是,孟真人以弥方旗锁了玄水真宫,将大师兄禁足的缘故。”
“我有用时,就是风光无限的十大弟子首座,一呼百应,无有不从;他们若觉得用着不称手了,随时都可视我如敝履,弃之不用。”
张衍亲吻过那双微阖的眼睛,舔去被欢愉刺激出的泪水,仿佛有那么一刻想更加用力,但终究还是忍不住小心。
“那是因为坐忘莲乃是以人的元神所炼。齐云天将自己炼化的坐忘莲给了你,你身上自然便带着他的一部分元神,一旦靠近,则会心生共鸣,相互影响。若是要以此来操纵他人神志,只怕也不是不可能。”
第二百七十五章 二百七十五
迷乱间依稀又耗去半夜,待得消停下来的时候,殿外模模糊糊渗进来一些惨淡微薄的光。张衍本想让齐云天枕着自己的手臂再小憩半晌,只是不多时殿外便传来周宣的通禀,言是有要事需得齐云天拿个主意。他想了想,终是推醒怀中那人:“大师兄,上明院那边的事情来了。”
齐云天揉着额角,勉为其难地睁开眼,显然仍有些困乏,但还是披衣起身:“我去看看,你也没睡好,再歇会儿吧。”
“歇不得了,昭幽天池那边也积了点事情,得先回去料理了。”张衍并不多问究竟是何事,只拾起一旁散落的衣衫配饰,拣出那根青色的发带替他把长发从领口捞出束起,“老六的婚事我想过了,我赐他星枢飞宫两座,一座权当贺他们新婚之喜,一座让他赠予言氏的娘家。至于迎亲那日,我再把大巍云阙借他,一来免得魔宗生事,坏了大喜的日子,二来也算给他撑撑场子,免得他那软和性子被人拿捏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