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轩心知此番关键还落在张衍与荀怀英身上此二人剑遁最快,最利于在此星石内寻物:“我等稍候一起动身,装作搜寻钧阳壶的样子,我料那风海洋必来阻挠,那时由我与两位师弟设法将他拖住,再请荀道友和张师弟去寻那钧阳壶,以两位的剑遁之术,先走一步,想来风海洋也难以追上。”

他言罢,向着荀怀英客气行礼,征询对方的意见:“荀道友意下如何?”

“此刻只为共御强敌,霍道友既然已有成算,那随你安排就是,荀某无有异议。”荀怀英明白此乃大势所趋,并无犹疑。

张衍亦知晓此乃稳妥之举,想来以霍轩如今在门中的地位,到底无法做到冒险孤注一掷。不过寻找钧阳壶一事,他倒也极为赞同。无论战或不战,得了此物,便得了这星石之内的主动权,退守只在一念间。

“在下以为,此举不妥。”眼见洛清羽同样点头附议,钟穆清却是站了出来,出言反对。

霍轩仍是客气地笑着,暗暗看了一眼洛清羽要论入道时日,钟穆清却是比他这个十大弟子首座还要长,若非当年改换门庭,只怕此人早不止如今气候。是以此时对方如此直白地反驳,他倒也不好以首座身份相压,只得示意洛清羽出言。

洛清羽心知他的顾虑,横竖自己也做惯了和事佬,当下便温和一笑:“敢问师兄,道理何在?”

“诸位可曾想过,张师弟身上符诏甚多,若我是风海洋,第一个便定会盯上他,如他再去寻钧阳壶,那拼了命也要上前拦阻。”钟穆清轻笑一声,一指张衍,“可若反过来,换我等三人去寻,反倒是还有几分胜算。”

张衍对上钟穆清看来的目光,对这点锋芒熟视无睹,无所谓地一笑。

搜寻钧阳壶与拖延风海洋孰易孰难不言而喻,在给人使绊子这一点上,这钟穆清倒是将琳琅洞天学了个十成十。

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洛清羽目光隐有几分担忧地往张衍身上一扫,嘴唇微动,似要说些什么,而张衍已是平静应下:“我可将宝镜借与霍师兄一用,如此寻起钧阳壶来也容易些。”

既已定计,五人这便兵分两路行事。

然而风海洋似对张衍与荀怀英全然不感兴趣,他如今已修得元婴法身,更能困锁天地,随手施为拖住那二人,便直追溟沧三名弟子而去。

魔宗眼下虽只他一人身在星石之内,但他也因此无需再顾念其他,只管凭一己之心行事。他亦是看出此番胜负关键实则落在那钧阳壶上,若不得此壶,任有多少符诏也是无用。

至于张衍……想来他们之间迟早会有一战。却不在此时。

“如今这南路我等已是找了一遍,无甚发现,那唯有去东路和北路搜寻了。”宝镜忽然探得一道光华,霍轩心头一凛,知是风海洋已经逼近。他虽行事求稳,却并非没有担当之人,“我留下,洛师弟、钟师弟你们二人持宝镜先行。”

“师兄,这是为何?万万不可!”洛清羽一惊。

“我若孤身在后,风海洋想来是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的,如此我便可将他缠住少许时候,两位师弟放心,为兄也是惜命之人,不会白白送死,有大巍云阙护身,不至有损,大不了退出此界。”霍轩郑重嘱咐,“只要能寻得钧阳壶,这便是死而不僵之局,我玄门仍有一线胜机。”

洛清羽上前一步,主动开口:“那也可由小弟来代劳,何必师兄出马?”

他生性不是好斗之人,但也并非胆小怕事。眼下三人之中,数他修为稍逊一筹,若要为饵,应该是由他前去。

“还是我来吧,霍师兄。”

钟穆清本一直不曾发言,此刻却又一次站了出来:“前路是否能寻到钧阳壶,还不得而知,此处还需你来主持,暂还请你辛苦一回,此事就由小弟代劳了吧。”

霍轩这次确实有些意外。

“由我三人寻壶之计本是由我所提,此刻也自当由我负责。”钟穆清镇定道,“我知霍师兄顾虑为何,我有一策,虽是冒险,但或可骗过此人。”

他顿了顿,已传音之法向二人开口:“既然风海洋认定来追我等,那便换上一换,暗中将宝镜交于张师弟,改为他去寻那钧阳壶。由我去阻拦此人,更能教其信服,以为宝镜还在我等之手。如此,张师弟行事的余地也更大。”

霍轩听至最后一句,不觉有些动容:“钟师弟……”

“霍师兄可是想说,我出身琳琅洞天,与张师弟本就有颇多龃龉,甚至刚才还故意推他与风海洋一战,如何眼下又要出面做这个好人?”钟穆清一眼便知他要说些什么,忽地笑出声来,“事到如今我不妨直言。此番斗剑,我只为求胜夺那钧阳精气,只要能达此目的,何事不可为,何人不可战?”

“好,就按钟师弟所言行事。”霍轩第一次自钟穆清身上感觉到一股冷硬坚决的气魄,当机立断,与洛清羽齐齐一拜,纵身遁走。

飞岩之间转眼只余钟穆清一人。他纵观四野,分明眼下自己是孑然飘零,却只觉心神宁静。

他自怀中最贴近心口的位置取出一物。

那是一枚紫金钗,钗头用金丝盘绕出并蒂莲花的样式,却已有些旧了。

“只要是恩师所愿,弟子必不负所望。”

因风海洋认定寻钧阳壶的宝镜仍在霍轩手上,是以洛清羽轻易避过了对方的纠缠,一路寻得张衍的遁光。

“洛师兄怎在此?霍师兄与钟师兄何在?”张衍远远地得见一抹青色而来,下意识止住遁光,这才看清原是洛清羽。

“我正是奉霍师兄之命,来此寻张师弟。”洛清羽自袖中取出濯月镜,双手奉上,微微一笑,“张师弟,物归原主。”

“此宝怎在师兄处?”张衍得见此物,先是一愣,随即心中已猜到了个大概。

洛清羽怕他仍计较方才钟穆清推他与风海洋对上一事,主动解释道:“此乃钟师兄之计,他曾言,既然风海洋来追我等,那便换上一换,由师弟前去寻壶,他前去拖延。此人匆忙之中定是不察,可将其骗过去。”

张衍闻一知十,明白此乃兵行险着,不曾想钟穆清竟也有如此魄力行此无万分把握之事,自己从前倒有几分小觑此人了。

“我与两位师兄适才已把南路探过,并未发现宝壶踪迹,风海洋正追着霍师兄往东路去,是以你唯有往北路走,若能寻到宝壶,那是最好不过,要是找不到……师弟便与我等汇合就是。”洛清羽见他已明白其中关节,略微松了口气。眼下将濯月镜交予张衍,计划便已成功了一半,至于那钧阳壶的下落……终是只有看天意了。

时间紧迫,他亦赶着去支援霍轩,无法与张衍多言,只能又叮嘱了一句小心,便转身匆匆欲走。

“洛师兄且慢。”张衍心念一动,忽地叫住了他。

洛清羽一顿,回过身来:“张师弟若有言,但讲无妨。”

“之前洛师兄曾一语道破钟师兄会那‘搜魂’之术。”张衍注视着那双斯文的眼睛,并不拐弯抹角,“敢问师兄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洛清羽不意他竟会突然问起此事,讶异之余又有些为难。如何知晓?自然是因为齐云天告知于他,并嘱咐他斗剑之中可便宜行事。其实若非当时实在需要四象玄梭的口诀,他亦不会出此下策揭露此事。

若教旁人知晓了,于钟穆清的声誉到底不利。他是吃过教训的人,又岂会忍心见旁人也受流言所困?只是许多事情,到底天不遂人愿。

“洛师兄不必多心,临行前大师兄也曾将此事告知于我。”张衍见他犹豫,索性温言笑道,“只是当时情况复杂,倒忽略了此事。若非洛师兄提出,我险些都要忘记了这一招。”

洛清羽知道他与玄水真宫往来甚密,这才松了口气,微微点头:“大师兄到底是布置周全。只是大师兄虽将此事告诉你我知晓,但为钟师兄打算,此番之后,我们只当从未听过此事便是。”

果然……

十大弟子中,但凡稍有威胁者,每一个几乎都尽在玄水真宫的掌控之中。齐云天虽已自首座之位退下,可有又几人能在他手下翻出风浪来?那个人还藏着多少手段?还有多少阴谋阳谋隐忍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