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场中俱静。
“……”岳御极只觉得今日委实不顺,但火气又无处可发,好在眼下也并非没有其他办法。他唤来身边的同门,交予他五把阵剑,命其选五名化丹修士御使。
“这岳御极倒是舍得。”应成霖于一旁打坐,没想到岳御极还留着这一手,不觉哼了一声。
齐云天只是笑笑,这岳御极以阵破阵的手段倒不差,不过能否寻到合适之人掌剑,却要另说了。
但见那岳御极的师弟自己执一把,少清的康童主动请缨,随即方振鹭也不甘落后地站了出来。眼见康、方二人都已出面,玉霄的左陌自然跟着出列。这几人都在他意料之中,却不知第五剑要有谁执掌?
他转而看向方振鹭。陈氏这些年卖出去不少女儿,可惜那么多赘婿里面,如今仿佛也就一个霍轩可堪一用。此番若是顺利,倒是可以借这方振鹭烧一把火到陈氏身上。
思忖间第五人已是有了人选,却是个元阳派外府的弟子,齐云天扫过一眼,此人虽有化丹修为,可惜道行浅薄,根本无法与另外几人相比。如此一来,这剑阵五角之力良莠不齐,只怕成不了气候。
他看着五人各自站位,由岳御极牵引,集五道剑光于一处,劈在那玄碑之上,然而七八次之后,玄碑纹丝不动,连半点损毁也无。一旁应成霖已是极力憋着笑意,再观那岳御极,也多了几分灰头土脸。
再这般耗下去也不是办法,齐云天看了眼那已是自愧不如退下阵来的元阳弟子,琢磨了一番怂恿岳御极请应成霖一助的说辞,上前几步,准备游说。
忽然间手中化作如意的秋水笛颤动了一下,警醒他有一股不容小觑的气机靠近若要一争瑶阴五器,那人自然不会派泛泛之辈前来,故之前自己便未雨绸缪,走在后面,一路留下些许微薄气机以做感应。
哦,已经来了么?
他不动声色一笑,转身向应成霖稽首道:“应道友,如今诸方道友皆在此地,贫道毕竟出身草莽,自知与秘宝无缘,倒不如去旁处看看,或还能有所收获。”
应成霖不意他居然如此舍得,便是自己贪生怕死,也有几分好奇那瑶阴秘藏,这散修却看得如此通透。不过少一人相争自然再好不过,他随即便呵呵一笑,一拱手:“青泽道友自便,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道友若有心,总不会空手而归。”
齐云天与他打过招呼,便与人群的方向背道而驰,往山下走去。众人虽知他不过是个散修,但好歹也算元婴真人,都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来。
于此同时,众人间有一名样貌平平的道人出列上前,自请一试那剑阵,正好与齐云天擦身而过。
齐云天一心分辨着被触动地灵机,走出几步后才忽觉有一种熟稔的气息一度近在咫尺而又转瞬即逝,他蓦然回过头去,一片人头攒动,已寻不见那衣香鬓影,唯有那怅然若失的感觉仍在心头。
然而眼下并没有时间给他耽搁思考,他收起法宝,转眼化作青光远去。
张衍收敛了地煞在身,本就急着了结此厢事情回归门中,眼见那元阳派的弟子混在其他四人之间实在吃力,一时间又无人肯出手帮忙,倒也懒得顾虑什么低调与否,站了出来横竖他已改了容貌,连气机也略有转变,便是与方振鹭一齐破阵,对方也识破不出自己的真身。
“岳道长,可否让贫道一试?”他不紧不慢地上前,却正与一个青色的身影一错而过,仿佛是那应成霖喊来的散修,不知为何此刻竟是要下山去。
对方飞扬的发丝微不足道地扫过他的侧脸,轻得像是吹过一阵风,却惊得他猛地转过头去。然而人群乍分又合,那名道人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他几乎以为是自己想错了,可在这小界之中,灵机或许可以被干扰,玄功亦能被隐藏,唯独到了亲近之处才能嗅到的气息不容错认。那气息他印象太深刻,一度抱在怀里,一度揽在胸前,一度唇齿纠缠百般缠绵。
“这位道友是哪一派门下?”岳御极见有人出列,自然欢喜,然而对方久久地看着不知名的某处一言不发,倒教他不得不开口催问了一句。
张衍被打断了思绪,略微一皱眉,终是稽首道:“贫道玄元子,乃是东海散修。”
他虽答着岳御极的话,心中仍是为刚才那气息惊疑不定。大师兄应是在正德洞天祭炼法宝,又怎会在此?可那气息……错不了的。
接过法剑时,他忽地向着那岳御极的师弟询问道:“道友可知方才离去的那位真人姓氏名谁?”
那细须道人撇了撇嘴:“一介散修,仿佛是道号青泽。”
青泽……张衍于心中再三咀嚼,眼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待破得禁制入内一探后,必要去找那青泽道人探个究竟。
一声巨响如惊雷炸裂从天而降,震得山头不稳,五彩虹光于顶上绽开,一看便知是有人在施展秘法。
“大师兄,想必他们已是破得那泊心顶禁制了!”罗沧海于吕钧阳袖中探出一个头,颇有几分激动,“我们现在去,正好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吕钧阳把黑蛇的脑袋按回袖子里,身形一掠,就要飞遁上山,然而身形甫一至半空,忽有大雨淋淋漓漓地下了起来。他一抬头,但见一片晦暗云霾眨眼间遮天蔽日,却又压得极低,避开了峰顶,要往自己这一处笼罩而来。那不是一般的雨,雨水打落在身上的一瞬间,他便被那水中灵机惊动,一运玄功及时遮挡。
是何人有备而来?
眼见那乌云逐渐压顶,吕钧阳毫不犹豫抽身而退,此刻失了先机,又不知来者何人,断不能轻率应战,误了大事。他迅速飞遁远离峰顶,往大阵外围掠去,尽可能远离那片布雨的阴云。
罗沧海哀嚎一声,险些被他甩出袖子,一时间出于求生的本能也只能大着胆子缠在自家大师兄的手腕上。
吕钧阳并没有心思在意他这些小动作,直到飞遁至离那封闭的阵门不过数百丈,这才停下,抛出九枚神梭,探查那布雨之人可成追来。
“恭候多时了。”
九枚神梭忽地齐齐指向一处,与此同时,有一声清朗笑声于山间响起。
吕钧阳转头看去,只见一位带着白玉面具的青衣道人遥遥立于云端,早有准备一般拦在了他们身后。
“你是何人?”吕钧阳探不出此人修为虚实,却能从神梭感应到对方与自己一般俱是成就元婴。
“大师兄,这就是先前那个与岳御极他们在一道的散修。”罗沧海探出头来提醒了一句,又赶紧缩了回去。
“无名之辈不足挂齿,只是受人所托,来请二位放弃所求之物,打道回府。”那青衣道人微微一笑,话语温和客气。
吕钧阳神容平静,衣袖一挥,神梭尽数排开:“多说无益,动手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百二十八
此时小界之中所有修士尽数会聚在泊心顶,一片空翠山峦之间唯有二人静默无声地对峙着,那片阴云以极缓慢的姿态压来,带来一片暴雨滂沱。
齐云天望着与自己相隔数十里的那个年轻人,唇角噙着一丝端庄得体的笑意,一方白玉面具掩去了渐渐凛然的目光。他虽不主修溟沧梭法,却也通晓其间关窍,眼前这年轻人看似只有九枚神梭在侧,实则周围山间云中还暗藏着子梭戒备,他只看上一眼,便知是得了何人真传。
是了,这张面孔其实也不算陌生,犹记得百许年前,这吕钧阳还只是跟在那人身边的一名化丹弟子,如今也已入元婴了。
那个人的弟子啊……
仿佛已经过去那么久的往事又沸腾了起来,上极殿内的血一寸寸蔓延到了眼前。
齐云天轻叹一声,抬手抛出一枝鹤望兰,眨眼间那花便如寒塘冷鹤般冲天而起,一开为二,二开为四,四开十六,眨眼间已是不可胜数,围出一片天地。
“凝香千羽阵?”罗沧海于吕钧阳袖中看得分明,不觉叫出声,“你与骊山派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