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当师姐是累了,想要休息一会儿。他觉得师姐会醒来的,师姐会恢复过来然后对他们笑。
那柄长剑从师姐的手边浮起,落在白予卿的身旁,似乎在等待他握住自己。
白予卿知道这是师姐的剑,抓住剑柄想要放回师姐身边,触碰到剑柄的一刹那,归月剑蕴藏的灵力悉数冲进他的身体,充斥在灵脉中,侵占着神识的每一处。
他错愕。
归月正在认主。
初识 波澜
白予卿心中一慌, 立刻扔开归月连连后退,运转灵脉尝试把归月的影响消除,归月的灵力涌进神识的一刹那, 他的修为立刻被拔高了一大截,具体被拔升到何种地步,他自己也说不清, 翻涌的灵力在识海中冲撞, 在灵脉里乱蹿, 白予卿痛苦不堪,抱着脑袋嘶哑地叫喊出声, 他下意识想要向师姐求救,手指往师姐探去,触摸到的, 却是师姐冰凉的手臂。
他愣了。
剧烈的疼痛让白予卿无暇再顾及其他,摔在地上就再也起不来,充斥在灵海中的,不仅仅是归月本身的灵气, 除此之外, 的那一分,是……是其他人的,不属于归月的灵气,杂乱不堪,那堆杂乱的灵气中, 有一缕异常的熟悉……
他能分辨出来,那是师姐的灵气。
这是他昏过去之前, 唯一能得到的讯息。
白予卿疼到昏厥,再次醒来的时候, 他已经躺在了床上,床边是熟悉的归月,和眼眶通红的师妹。
他挣扎着起身,环视一周,没有看见师姐。随口问道:“师姐呢?”
师妹仿佛受了多大的刺激,抬起头,用失去神采的眼睛看着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他也慌了,不知道怎么安慰师妹,咬着嘴唇坐在床边,师妹从傍晚哭到半夜,哭的嗓子哑了,打着哭嗝,也一直停不下来。白予卿就傻愣着,等着她自己哭累了停下来。等到半夜,师妹才将将擦了把眼泪,说道。
“我没有姐姐了。”
白予卿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心里就好像被人活活剐去一块,他脑子里都是师姐摸着他的脑袋,笑着叫他师弟的模样,他的手抑制不住地发抖,颤抖着握住归月,捕捉到归月的一缕神识,问道:“是你吗?”
他明明很伤心,伤心到连呼吸都变成了一件难事,他看着师妹哭的撕心裂肺,想找一个发泄的途径,眼眶却异常干涩,流不出一滴眼泪。
归月在虚无的神识中沉寂良久,才给他一个冷漠的回应。
“是。”
剑主身死,归月剑承。
他从那些杂乱的灵力中,捕捉到之前归月剑主的零星的记忆。
只有上一任的剑主身死道消,归月才会自行找出下一位主人,强行认主,无法拒绝。
条件有二,身死,道消。
死了还不够,还得让体内的灵力消散了,让修为耗尽了,才能让归月去寻找下一个主人。
师姐就是被夔山漫天的魔物活活耗死的!耗尽了最后一丝灵力,只留下一具空空的躯壳!
白予卿双眼通红,抽出归月徒手攥着归月的剑身,利刃割破了手掌,鲜血顺着剑身淌下,灵力在手中涌动他想毁了归月剑。
归月剑在他掌中抖动,片刻后,白予卿放开了归月,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呕出一口鲜血。
师妹不哭了,慌乱地起身煎药,白予卿拉住师妹,冲她摇了摇头,师妹抽搭几声,又是要哭,白予卿不知如何安慰,只是冷漠地对师妹说了一句:“别哭了。”
不像是安慰,倒像是恐吓。
师妹又抽搭了几下,果真不哭了。白予卿无意间一瞥,师妹的腰间没了佩剑。
他记得,师妹是喜欢练剑的,那柄剑她宝贝的很,平日睡觉休息都要带在身边,他下意识问道:“剑呢?”
师妹刚刚擦干净了眼泪,一边哭一边抽搭,缓了半晌,才吐出一句连续的话。
“我练剑,是想保护姐姐。但是……但是我没用,姐姐冲在我前面,我护不了她;她受了重伤无法医治,师尊不肯派医修过来,我,我只能自己学,只能试着救她……”
师妹的眼睛不亮了,扯着嘴角笑了一声,对他说道:“师尊不逼我练剑了,我去求了师尊,即日起入百草峰,转医修。”
白予卿不解,皱眉问道:“师妹不喜欢修剑?”
师妹道:“我不像师兄,师兄喜欢修剑。”
“我只是想,想保护姐姐罢了。”
白予卿摇摇头。
他没说过,他从来都不曾说过自己喜欢练剑。师妹看到过他被师尊抽断了手掌,师妹听见过他说自己不喜欢剑术,为何……为何师妹现在会说,他喜欢修剑?
师妹起身,不再和他说话,径直走出了门。她觉得啊,师兄是练剑练到痴了,师姐已经不在了,可是她从师兄的眼中,都看不到一滴眼泪,察觉不到丝毫感情的波动。
留给白予卿的,是一声细微的关门声。
他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旁边是沾染着血迹的归月。
师姐没了,他不知道找谁说话了。
以后……他还能找谁说话,还会有人知道他不喜欢修剑吗?
白予卿的眼中满是茫然。
原本修炼最努力的师妹去了百草峰成为医修,原本腼腆的师弟开始露出笑影,对所有人都笑,无论遇到什么情况,总是带着一副笑模样。
白予卿总觉得,师弟像是在学师姐,师姐在的时候是对每个人都笑的,但是师弟不一样,像是在逼着自己笑出来一样,那笑容让他瘆得慌,令他不寒而栗。
让他更害怕的是,所有人都像约定好似的,再也不提起师姐,以至于他现在回想起来,只能记起一个“师姐”,一个模糊的影子,记不得师姐的名字了。
他不再向任何人提前他不喜欢练剑。